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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琴瑟被(琴瑟杯)

发布于:2015-04-11 09:1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一缕阳光

  后山屯的王宝顺娶了前坡村的小翠,有人不明白,说小翠咋就被王宝顺给上了呢?真是好汉没好妻,赖汉登花枝,这王宝顺是猪八戒背回个漂亮媳妇。这些话带些羡慕,还有些许酸酸的醋味,其实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后山屯是个小村,与前坡村隔山而邻,路不通畅,就连电视信号也不是天天有。天气好时,还能收到几个信号,阴天时,大山把小村团团围住,风都刮不进。村里的姑娘都朝外嫁,哪怕是嫁给前坡村也比后山屯强。王宝顺爹叫王疙瘩,为儿子王宝顺能娶上媳妇,急得天天上火,求媒人时声调都变了,像发情的羊,这话是媒人张大嘴说的。

  那天,王疙瘩见到张大嘴,一把拉住。“他叔啊,你给操操心吧,山前山后你都熟,给我家宝顺张罗个媳妇啊,眼瞅着光棍了。”

  张大嘴笑笑,说:“平时说话放羊似的吆喝,今个咋这调,跟发情的羊似的。”王疙瘩老实,又有求于张大嘴,说:“是啊是啊,我比发情的羊还急啊。”就这话,一下子被张大嘴传开,小村不大,加上张大嘴绘声绘色地说,于是老老少少都知道王疙瘩为宝顺找媳妇,声音变成发情的羊调了。

  王宝顺像他爹王疙瘩,老实,不大会说话,除了有一年山外来个女老师教他几天课本外,王宝顺再也没和女孩子说过话。眼瞅着三十了,还没个媳妇,咋不急?

  前坡村的张小翠,人漂亮,心细,实诚,但是漂亮也给了她一个离开小山村的梦。在出去打工时也曾谈了几个城里的,开始谈很好,后来人家一听她说娘死得早,是爹把她拉扯大,结了婚要把爹接到一起生活这条件,就犹豫了。小翠发现人家面露难色知道不行,赶紧退了礼,不管人家花多少钱,小翠都一分不差地还人家。看看离三十不远,这才从梦里醒来,回头再看村前村后的小伙,合适的没了。

  也许是天意,那天王疙瘩放羊,碰到张小翠的爹,两人把羊撵开,坐在坡上拉起家常来。

  王疙瘩说:“去年挣了多少?”

  小翠爹伸出一巴掌,说:“这数。”。

  王疙瘩笑笑说:“少了吧,再翻个来回差不多。”

  小翠爹说:“不瞒你老哥,真是这数。”

  王疙瘩不信,小翠爹叹口气,说:“哎,本来也赚不少,被我那闺女又赔了许多,要不,一年怎么也有十万八万哪。”

  王疙瘩更不信,说:“养儿花钱,养闺女陪啥钱啊?”

  小翠爹于是就说出小翠花钱的事来。说小翠虽然小学文化,但是心高,又南下北上打了几年工,见识不少事,不想回小山村来。打工的钱,全用来给自己包装了,什么名牌买什么,什么流行买什么,从头到脚,能美的都美。做一个头发有时候要上千元,美几个指甲也动辄数百,不是小翠不心疼,实在是不想被城里人瞧不起。就这样,工资贴进去不算,我每年还要给她赞助好几万。对象谈不来的,小翠就把所花的钱一分不少还给人家。几年时间,小翠谈了好几个,也赔了好几次。

  说到这,小翠爹说:“这回收心了,可回家再想找个小伙子,愣是没了。”

  王疙瘩一听,差点蹦起来,说:“你闺女回来,决定不出去了?”

  小翠爹没有接王疙瘩的话,长叹一口气,说:“穷养儿,富养女,一点不假啊,我如果不给她钱,我都担心这丫头回不到小村呢。”

  王疙瘩回到家,赶紧找张大嘴,说:“他叔,你不说前村后屯的没姑娘了吗,我打听到一个,你给我家宝顺说来着。”

  王疙瘩把情况一说,张大嘴说:“真是疙瘩啊,你和他说那么多话,咋就不能多说一句呢?”

  王疙瘩说:“这话不好说啊,要能说,我还放羊吗?”王疙瘩又塞给张大嘴两包烟,张大嘴这才答应,说:“只要那姑娘一心回来就成,如果不想回来,别说我张大嘴,就是猪八戒也背不来的。”

  第二天,张大嘴回话,说小翠愿意,小翠爹也愿意,只是要见面看看。可把王疙瘩喜坏了,赶紧备酒备菜请张大嘴,三杯过后,张大嘴说:“我问了,小翠说这几年在外没给他爹省心,不但没赚钱,还赔不少。”说到这,王疙瘩接话:“对对,我知道,那天她爹也说了,钱吗,我来补上,以后我的钱还不都是他们的。”

  张大嘴又说:“小翠说在外谈了好几个,没一个老实的,都是不重情不重义的狼心狗肺,还是山里人实在。”王疙瘩又接话:“对对,那天她爹也说了,人吗,我家宝顺老实,保证满意。”

  几天后,王宝顺跟小翠见了面,两人感觉不错,小翠有主见,说话利索、干脆,很得王宝顺满意,心想自己不会说话,就要找这样一个能当家的。小翠呢看着王宝顺憨厚老实,不多说话,心想就要这样的人,心眼实,没歪心思,不像城里人油嘴滑舌。

  两人没意见,在张大嘴的撮合下,就把亲事定了,年龄老大不小的,两下决定到年底腊月二十四结婚。

  “这才是新年的正月呢,到年底要多长时间啊?”王疙瘩扳着手指一算,说:“还有365天哪。”话一出口,就给张大嘴顶了回来,说:“你脑子真疙瘩啊,人家小翠要不是铁了心回来,你家宝顺别说365天,就是365年也得等。咋?这刚成的亲,就想带回家?”

  王疙瘩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急吗?”

  张大嘴“呸”了一声,说:“真疙瘩,咋不怕人笑话,这儿媳妇,是你急的吗?你把礼物准备好,只要小翠答应了,立马就到你家门上。”

  最后这话,王疙瘩和王宝顺都听清了,因为按照习俗,男女亲事定下后,每个节日都是要送礼的。王疙瘩说:“中,就算把羊卖完,也要让小翠满意。”

  说着就到了中秋节,王疙瘩跟儿子宝顺说:“中秋是个大节,你要想好礼物去她家,不要买人家不稀罕的。”王宝顺挠挠头,心想买啥礼物好呢?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啥,只好说:“中,这回想好再买。”

  王疙瘩说:“小翠见过世面,礼物不能太寒碜。”说着,拿出一沓钱来,说:“这是两万块钱,买礼物时顺便给她爹也捎点。”

  王宝顺拿了钱,一大早就来到集市上,左看看,又看看,也没找到合适礼物,也怪宝顺心眼实,又遗传他爹的疙瘩脑袋,快到中午了还没找到合适的礼物,不免心急。想想上次问一个卖肉的女人,整整买了一百多斤的肉送去,不但没讨小翠和他爹欢喜,还被小翠奚落一顿。

  这回买啥呢?王宝顺突然想起上次小翠说的话来,说你真是疙瘩脑袋,遇上个卖肉的,你买肉来,要是遇上个卖水果的,你把水果也买来?王宝顺想女孩子喜欢吃水果吧,俺山里人不缺梨啊枣的,可能是想要吃些新鲜的,想到这就想找个水果摊看看。

  不远处正好有个卖水果的女人,年龄四十岁左右,王宝顺礼貌地问:“大姐,我想给买点礼物送人,你看买点啥好呢?”

  卖水果的女人笑笑,关心地说:“年龄多大了?”

  王宝顺说:“五十多岁吧。”

  卖水果的又问:“是城里还是乡下?”

  王宝顺想还是女人有经验,这个没想到呢,就说:“老人是乡下的,她女儿在城里生活过。”

  卖水果的说:“我这香蕉刚进的货,老人爱吃,年轻人喜欢,山里人平时没见过。你就买我这香蕉好了,又便宜又实惠,老人吃了不黏牙,姑娘吃了能美容。”

  王宝顺把礼物送到小翠家时,小翠和爹热情招待,王宝顺对着小翠爹,木讷了半天,才把“爹”喊出口。小翠爹说:“来就来了,别买礼物。”

  王宝顺局促着说:“没啥,没啥,我不会买,就是买些水果。”

  小翠和爹对望一眼,心里狐疑,翻了一座山,挑这么重的两筐,难道都是水果?心里有些不乐意,上次挑了两筐肉,让他父女两吃得提起肉都想吐。这次又——父女两知道宝顺心眼实,不好驳面子,只顾备酒备菜,招待王宝顺。

  晚饭后,王宝顺要回家,小翠按照风俗自然要送一段路。路上,小翠说:“这次咋买这么多水果呢?”王宝顺说:“我记得是你上次说的,就买了。”

  小翠说:“咋就认准香蕉呢?没别的东西吗?”

  王宝顺实话实说,说自己不知道买啥,就问了一个卖水果的大姐,那大姐说香蕉最好,所以就买了。

  小翠听了宝顺一番话,又好气又好笑,说:“要是碰上个卖药的,你不会把药买来吧?”

  王宝顺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也知道小翠对自己几次送礼不满意了。摸摸脑袋说:“小翠,我真不知买啥礼物好,要不这样吧,我下次只给钱,中不?”

  小翠说:“那不行,礼物是必须的。只是别瞎买,有钱也不能花冤枉钱,以后还得过日子呢,要买就要买实用、有档次的。”

  王宝顺最喜欢听小翠这样说话了,只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实用又上档次呢,不禁犯愁。

  小翠看着王宝顺憨厚的样子,莞尔一笑,把手朝王宝顺的脑门上一指,说:“真是疙瘩脑袋。”王宝顺一把搂住,说:“我这脑袋不好使,只要你灵巧就好,将来我听你的。”

  腊月二十四结婚的日子转眼到了,这是百无禁忌的好日子,媒人张大嘴两边传话:“小翠说这一年,没见王宝顺送啥称心礼物,这一次务必要想好办。”王宝顺想啥礼物才能称心呢?跟爹王疙瘩商议,王疙瘩说:“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问问小翠要啥吗?”

  王宝顺说:“问了,她总说不要瞎花钱,要实用上档次。这天底下哪有上档次还不花钱的?”

  王疙瘩找张大嘴,张大嘴说:“这个我不知道,你家宝顺和小翠来来回回一年,还不知小翠心思?”

  王疙瘩说:“哎,熊儿子笨。”

  张大嘴说:“小翠她说啥就啥,这叫未过门,先过话,以后好当家,这山里的风俗,你不会不懂吧?”

  王疙瘩说:“她过了门就是我家人,她当家我求之不得,可这称心的礼物——”

  结婚头一天叫“催妆”,山里风俗是男方家把礼物送到女方家,然后第二天“大喜”日子,有女方家再带回来。王疙瘩把村里的小伙子小媳妇都找来,端面的,挑酒的,担肉的,张二嫂抱着鸳鸯枕头,李三婶提一对大红暖瓶,还有狗蛋、二喜、山柱各人都是肩挑手提,排着队向小翠家走来,走在最前边的自然是王宝顺,一朵大红花映得脸都红了,走在最后的是媒人张大嘴,每走一段路就要放上一串鞭炮,把一个山都喜兴了。

  小翠不好意思地一样一样清点礼物,按照风俗,男方家每来一样礼物,女方家都要陪衬一样,就是来一个陪一个,来一对陪一双。所以清点时要认真,漏了会被认为不吉利。

  小翠把礼物清点了一遍后,说:“都是山前山后的,风俗不会不懂吧?这亲没法结了。”

  众人吃惊,都想想自己所拿的礼物,说没少啊。

  媒人张大嘴说:“风俗大伙都懂,你别数错了,要是缺了啥,我让他家立马送来,耽误了时间,你不嫁我们都不怪你。”

  这话,也只有媒人敢说。小翠说:“事情到这份上了,这礼物——偏偏——让我咋说。”

  张大嘴说:“来的人手提肩挑,空手来的就是我和宝顺两人,我还一路放着鞭炮呢,没人空手啊?”

  各人都应和张大嘴,说没少没少,绝对没少。

  小翠叹口气,说:“哎,你们数吧。”话说完,转身离开了。

  小翠不说礼物少了啥,这里有个缘故,新娘子在新婚时绝对不能说少了、缺了等不吉利的话,要说成双成对,大喜大贵。可礼物少了,也是不吉利的,小翠着急啊,所以憋了半天,只好说你们自己数,转身走了。

  王宝顺的心里就象十七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咕咚”着。张大嘴把礼物一样一样从头数一遍。数完了,手指头一板,嘀咕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把大腿一拍,脱口骂道:“王疙瘩啊王疙瘩,你是个榆木疙瘩啊,可把我害苦了。”

  原来,新人一天不到家,两下传话就有媒人来做,你想这礼物少了,来回要翻一坐山容易吗?所以张大嘴知道少了啥东西后,大骂王疙瘩。骂归骂,也没别的办法,对众人说;“你们吃喜酒吧,我还得回去,我要让王疙瘩亲自送来。”

  张大嘴到王疙瘩家后,手指王疙瘩,把王疙瘩骂了一通,最后说:“你送去吧,别人都在她家吃喜酒呢,我可没力气再回去了。”

  小村不大,青壮年都送礼物去了,家里就剩下老弱年幼,王疙瘩想想张大嘴这一趟来回,累得不轻,肯定不能再送去了。一咬牙,说:“我去,我送去再回来。”

  再说小翠家,天黑时,众人喝完酒都歇着了,小翠和宝顺睡不着,两人来到村口一边等礼物一边说着话。

  这时王宝顺也终于知道少了被子这份礼物,心里焦急,想想张大嘴不会送来,村里的青壮年都来了,只有爹王疙瘩送来了,可这天都黑了,还不见爹的影子,王宝顺心里揪着紧。

  所谓“好事多磨”,一点不假。这王宝顺和他爹王疙瘩,为了礼物可说把脑袋都想大了,被子是早已买好的,因为东西多,买来的时候又怕弄脏了,所以就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隔着,谁知那天各人只顾顺手拿,认为只要自己手里有东西就成,就把不显眼地被子给忘了。等小翠一样一样清点完,小翠才知道缺了一样大礼,这新婚,谁家不是把被子放在头一位?可偏偏就是少了它,所以小翠的心情一下不高兴。

  小翠说:“咱们迎着去吧,这黑灯瞎火的山路,他咋走啊?”

  宝顺点点头,两人牵着手,沿山路走。

  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两人在弯弯的山路上一边走,一边焦急地等,可是怎么也看不到王疙瘩,宝顺担心小翠受凉,劝小翠回去,小翠说:“爹给我们送礼物,这都大半夜了,还不见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能对得起他啊,我俩一起找一起等吧。”

  突然,一个黑影子在慢慢地向他两移动着,小翠“啊”地惊叫一声,宝顺搂着小翠,手里拾起一块石头,以防不测。

  可是,黑影子并没有停下来,还在慢慢移动着,小翠有点害怕,宝顺说:“有我呢,别怕。”小翠紧紧地贴在宝顺怀里,宝顺要小翠先离开,自己迎上去看看,小翠说:“不,危险时更需要人手,决不能一人离开。”就这样,两人一边紧张地看着黑影向自己移动,一边慢慢地向黑影靠近。

  突然,王宝顺扔掉手中的石头,大喊一声:“爹啊——”王宝顺喊着跑向黑影,黑影低声说了句:“孩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宝顺说:“我和小翠知道你会来,我和她就迎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王疙瘩说:“没啥,路上摔了,把腿给弄伤了,我为了能在天亮之前赶到,就爬了一会路。”

  王疙瘩看看小翠,不好意思地说;“小翠啊,这被子有点脏了,不要嫌弃啊。”

  小翠流着泪接过被子,说:“爹,不嫌弃,你这样让我一辈子报答不起啊。”

  王疙瘩说;“宝顺老实,不会买礼物。这被子是我托人从县城买的,说是江苏产的琴瑟被子呢,这个上档次吧?”

  小翠点点头,抱着被子哽咽,王疙瘩说:“孩子,别哭,大喜的日子呢。回吧,我也回家等你们。”说着,就要转身。王宝顺一把拉住,说;“爹,你不跟我们到家?”

  王疙瘩说;“傻孩子,天亮,你们就要来家了,我得回去等你们呢。”

  这时,小翠好像下了决心,说:“宝顺,你把爹背回家吧,我明天自己去你家。”

  王疙瘩说:“那哪成啊,你两一辈子大事就这一回,哪能不要宝顺背着呢。”

  小翠说:“爹,你为了我们把腿都摔伤了,我一个人出嫁有什么不能啊,你大老远地买这琴瑟被子,又为送被子连夜翻山,我们——”小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小翠是自己来的,一身红棉袄,打着一把红伞,在山路上和迎亲的人有说有笑,走到了宝顺家。

  那琴瑟被子,被迎亲的小伙子顶在头上,在山路上显得格外耀眼,就像小翠的脸一样,红红的。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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