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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悲声——途径和县霸王灵祠遥祭项王羽

发布于:2017-10-20 08:4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一凡
  旧有文字,一直没有结尾,今日执笔,心情与往昔已大不同,几近重新构思,游记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1
 
  我对项羽的最早记忆是儿时语文读本上的那几句“咏叹调”,尤其是“虞兮虞兮奈若何”句,那时对项羽的了解仅仅限于他兵败自杀,而且对他面对女子的悲叹极为不耻,相反,刘邦的那“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大风歌》更容易被接受。但这世间的许多知识都不是确定的唯一答案,伴随着时间推移、年龄的渐长和阅读经验的不断丰富,慢慢发现刘邦的对猛士的渴求是在他“处理”了几乎所有功臣之后,而项羽的垓下长叹也断然不是生死存亡的恐惧。曾经的许多只作为考试和概念的知识在岁月的积淀中渐渐变得可爱起来,就如同我对项羽的理解,一直在随着读书的种种而变化着……
 
  到了我给我的学生讲项羽的时候,我对项羽的认知已经基本颠覆了儿时的底色,我也意识到学生的内心也许更能接受项羽,因为刘邦的政治色彩距离他们有点远,而项羽却是个人的,桀骜的,英雄的。于是一直很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谈谈我心底的那个项羽,不必要考虑那些为了考试而设的刻板的答案,然而又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直到那个天阴欲雨的初秋,在行车途中无意间遇上了安徽和县的西楚霸王灵祠,思绪才闯进了岁月之前……
 
  2
 
  我素来知道安徽与浦口为紧邻,但却不想距离如此之近,几乎一步之遥。车行也不过二十分钟,就踏上一座小桥,上书“乌江桥”,很自然的,乌江自刎的历史场景就从心底跳将出来,真的很难想象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乌江就是面前这条静的像溪流一样的水,若不是水上泊着船,我几乎就要以为它深不过淹足了;乌江桥的这头是南京浦口,桥的那头就是安徽和县了。当年是否也就是这么短短的距离么?令项王羽成了中国千年历史的一个低音符?
 
  跨过桥即进入和县境内,省会和县城的区别就突兀的分明了,不论是城区的规划还是道路的修建都天壤有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怪,就连车窗外的风景都感觉有些异样,山形树貌倒没什么大的差异,但山和树的精神气就都似乎不大足了,色彩有了明显的属于北方初秋的清瘦,而不再是那么的朗润丰腴,不恰当的说来,突然觉得都有点点小家子气了。只这么咫尺一步啊,“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的楚霸王就困顿若此!不知项羽当年可是也曾在回马驻足间为之英雄气短?我透过车窗,目光在远处的山林间渐渐迷离……
 
  3
 
  古时的草树应该会较今天更为茂盛些,阴历十月的天,木叶凋零,堆积满山,我仿佛能看得见林间穿梭的二十八勇士,步履踉跄,厚重的铠甲下是疲惫的躯体,和理想的不再,当他们看到那汪清水——寒冬时节,水必然是比今天我看见的还要沉静凝滞的多吧——是不是突然会想在这里停下来、卸下战衣?八年征战,本为反秦之暴,关中封王之后却演变成东本西走镇压不满于分赏的齐、赵等各地将领的无谓厮杀,如此征战注定了遥遥无期。记得成龙主演的电影《大兵小将》主题曲中的几句:“谁的欲望谁的战场,让我们都背离善良,何时才能回到故乡”,不论是混混刘邦还是出身名门的项羽,不论是报家世深仇还是被逼流亡,欲望的大门一旦开启,就很难再关闭……
 
  《史记》中写项羽在垓下准备突围之前,“慷慨悲歌”,“泣数行下”,悲歌慷慨或许有易水一去不返的决绝,泣下数行则一定不是疲于本命的恐慌,在我眼里,项羽像个执拗的孩子,勇敢而自信,这样的孩子需要人生的挫折加以砥砺,让岁月将其雕琢成形,无奈24岁的他却用双肩挑起了项氏家族失落的荣光,他用无与比伦的战绩洗刷了祖父燕兵败自杀的屈辱——虽然命运轮转,他也一样以自刎做了人生结局。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他的夜梦里一定经常游走着无数家族灵魂,兵败垓下,年不过而立,项羽就如同逐日的夸父一般,倒在追梦的路上!夸父死后手杖化为桃林,项王滴血乌江,一样穿越流光把英雄豪迈刻进了历史沧桑!项羽不是谋取天下的政治家,纵使重来,我想他一样会把惨烈的高潮当人生的结尾,英雄没有败笔,项羽心底一样没有从头再来或以退为进的经营算计,年轻的生命象突然停下的休止符,但在世人仰慕的目光里成就了另一种高度!
 
  这个晌午,项羽的影像就这么在心底渐渐合拢。
 
  4
 
  过乌江桥之后继续行车约莫十分钟上下,进入和县城中,顺着马路前行,路左侧发现了很不醒目的旅游标志牌。车子近前,路边是一座高大却稍显破败的牌坊,上书有“西楚霸王灵祠”几个字,很有点年久失修的感觉。遥记起《招魂》里一句“魂兮归来,何远为些”,从唐代开始,世人便用纯朴的信念修筑了霸王灵祠,让年轻的灵魂有了安息之所,让盛开的虞美人常年相伴相随。历史的前行需要高明的政治家,而文化的不老却更需要英雄热泪!没有了英雄的历史如同没有了胆气的青春,漫长却萧条。
 
  牌坊后是一条寂寞无人的简易公路,车拐进去沿路前行,没多远,路面更窄了些,路两侧是尚未收割完的玉米地,就在我们几乎以为走错的时候,一条接近于半成品的岔道出现在茂盛的草树秸秆之间,岔道通往百米外的一处“院落”——我只能称之为院落,因为,这和我之前所见到的大小旅游景点比起来,它几乎没有任何标志,只待你走近了才能发现大门两侧的墙壁上有陈旧的餐饮小广告,看来这里并没有为当地带来多少经济收益,故而才被如此冷落吧。
 
  门前小小的停车坪上,只有我这一辆车。
 
  秋雨微凉,打开车门的第一口呼吸竟似虞姬诀别前幽幽的叹息。空气中氤氲着水珠,滴落又不忍与云层骤然别离,就这么压抑低沉,就这么勉强的漂浮成沾衣欲湿的一抹凉意。面前的院落静静的矗立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们来,两扇暗紫红的大铁门半掩着,中间穿以一条可以随意跨过去的铁索以示“行人驻足”,给了30元钱门票之后,我几乎是带着一肚子的狐疑走进了大门。
 
  进了距门最近的碑廊,满墙石刻题词,仿江南园林的形制婉约如虞姬舞姿,悄悄淡化了男性历史的厚重。站在那座不知道参照何物的项羽半身铜像前感慨万端,大约是受了戏词影响,能见到的霸王像皆都形似猛张飞,《史记》没有对项羽的肖像刻画,也许是他威武太甚,众人一直难以直目而视,也许司马迁更愿意为后人留下一份亘古的念想,故意略去。我倒是喜欢《楚汉争霸》中何润东定妆的形象,霸王不一定就非要是丈八金刚……和小路成直角角度立着一块矩形的大石板,龙飞凤舞的锲着杜牧的《题乌江亭》。一部青史,对项羽的评价几已成定论,偶尔其实也可以为年轻的霸王抱不平,不能知人善任、审时度势,将手下良将谋士都白白便宜了刘邦,说到底还是英雄情结的作祟,拉帮结派的永远是政治手段,而英雄是个人的,没有团队;项羽坑杀秦降卒二十万,是残酷,但并不是他首开先例,冷兵器的年代,战争就意味着喋血刀刃,看看台城上仿造复制的攻城利器,哪一件不是要以鲜血为祭奠?甚至有人把项羽火烧阿房比拟之后的闯王李自成,然而祝勇说的好,项羽放火在他已经得到,但是他以为潘多拉的盒子可以以此关闭,就如英雄总以为自己可以只手挽狂澜换天下康宁!而闯王放火是他屠尽王城,又丧尽斗志,大清兵临城下时那种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别人得到的鳏夫发泄,所以,紫禁城大火后,顺治入关,故明官吏百姓城外跪迎十几里;阿房火光烛天,杜牧反诘的是“族秦者秦”……英雄和政治永远不是同义语,奈何公元前二百年,时代需要一统天下的运筹帷幄者,英雄注定要让位于百姓对天下太平的希冀…倘使项羽生在先秦时代,又该是如何一番光景……碑廊以外的其他小景点,诸如三十一响钟,驻马台,享殿,衣冠冢,我都没有再去,相对于劫后修复的人造历史,我更愿意面对一堆可以凭吊的废墟和可以怀想的史料,我只为我心中的项王而来:
  你弃舟赠马洒热泪两行在乌江畔问苍天气数何尽,
  我寻音问路焚心香一瓣于微雨中祭英雄云起龙骧。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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