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一直觉得南方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地方，土地虽不及北方豪迈宽广，此间山脉纵横，溪谷遍地却有着一种小女人的味道。大抵是这里丰沛的雨水给万物以滋润，轻柔的沿海季风吹拂过山川河流。在这儿你尝不到厚重的历史味道，百年荒草以及后世纪突飞猛进经济发展的趋势，南方小镇崛起，相较于北方确实少了那么一点大气，虽缺少了政治文化的底蕴，却也有一番妩媚风味。

    我对南方的记忆是外婆给我的。她曾在一片悠悠月光下给我讲述着一个个关于江南水都的故事，故事个个迷人，年少的孩子却读不懂老人眼里的相思，等到长大，再回忆起，月光底下一簇簇记忆的碎片精致地拼凑出一个江南女子的相思。也未可知这段故事是说给我听，还是自说自慰。

    是的。我的外婆曾经并不属于这儿。如果将时光推送到70年前，她应该还是一个穿着水袖衣裳的孩子，蹒跚地在潮湿青石板路上学着走路，小心翼翼地迈着小脚跨过一道道石头砌成的门栏。在那儿街头巷尾充斥着江南乡音，热腾腾糕点的味道引人垂怜，富饶的小镇养育着一群艳丽的女子。我的外婆应该生长在那儿某一个平凡人家处，却几经辗转来到如今的地方。从老一辈人口中得知，一张泛黄的纸简单交代她的生辰日期以及养育她短短几个月的家乡。

    苏州——一个养育江南旖旎女子的地方，泥土里的气息都给人种柔婉的味道，江南春草，水涨燕飞，翘弯的雨檐，纸伞旗袍的少女，窈窕的青石板路以及国画中山山水水，都给我江苏直观的印象。我的外婆便是那个陌生地方的人，而这个地方生育了外婆，却从未养育她。一番辗转，一路向南，外婆便扎根在如今这片盐碱土地上，转眼70余年。

    70多年的时光过去，它不仅在外婆脸上刻字雕花割刈出岁月的沟壑，她说着地地道道的岚岛家乡话，在这片土地上生儿育女，她从未想过探寻自己的身世，一颗心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壤，如今儿孙满堂，也算是画出一段人生错综的苦旅。

    如今外婆的腿脚不再便利，也坐不惯日新月异的交通工具，我后悔未早点带外婆去江南看看走走，不为了寻找血缘的牵绊，只是为了闻一闻这片潮湿土壤上清甜的味道，听一听江南混沌的乡音，看一看生她的地方。

    想起儿时依偎在外婆怀里，伴着外婆动人的故事进入梦乡，恍惚之间听得外婆唤着我的乳名幽幽说道：“长大之后替我去看一看江南”，不知咿咿呀呀说着梦话的我是否在梦中已经应允。外婆寻不了的根，我替她去寻；外婆看不见的景，我替她去看；外婆的心愿，我替她来完成。等春暖，我定去一次江南，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外婆记忆中的小桥，看一看门前的溪流，折一片青涩的乌桕叶子，嗅一嗅南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