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

发布于:2012-08-25 14:4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王强

    当遥远的钟声回荡在暮色里，久违的面孔在回忆里也愈来愈加清晰。我知道，时光虽已远去，但我不曾忘记，不曾忘记小城里的那对老夫妻。
    六年前，我背起行囊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小城，在那里寻找到了一处寄宿，开始了我的求学之旅。
    在物价尚未疯涨的那一年，房租还算便宜，但倘使想单独租一间两室一厅的楼房，每月的租金却要二千元左右，还不包含水费、电费和取暖费。对于我们这些贫民子弟来说，这无疑是不堪的重负。
    种种原因让我有幸与那对老夫妻相遇，并和同学寄居在他们家中三年。
    房租每人每月100元，包括洗校服，其他费用一概不用我们承担。
    房东家布局很简单。一进门，左侧是十余平的小客厅。客厅靠窗的一面是由玻璃墙隔开的约两平方米的厨房。从过道向卧室走，正对着的是卫生间。卫生间右手边是约二十平方米的卧室。室内摆设着四张狭长的单人铁床，每两张铁床之间摆放着一套供学习用的桌椅。阳光从宽敞明亮的玻璃窗照进屋子。窗台上摆放着君子兰一类的花。这就是我住过三年的地方。而房东则住在不见天日的小客厅，沙发摊开便是床，幕布拉上算作墙。
    初次见面，在决断房租问题上我较其他两位同学所表现出来的斩钉截铁和敢于担当大任的言行都赢得了房东姨的赞赏。这也为日后融洽地相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入住后的第一天，由于不服水土，我呕吐不止，房东姨很着急，她像父母一样用乡下独有的方法来为我捶打后背、揪大脖筋。我止吐之后，她又端来热气腾腾的豆浆让我喝……在她细心地照料下，我很快地适应了新的环境。
    本以为城里大凡住得起楼房的家庭必定富裕，房东姨在我最初的印象中整日无所事事，我以为她是退休后在家享清福。但熟识后，才知道他们老两口也来自乡下。以前住在他们家的学生包吃包住，会让她忙得不亦乐乎。但自从我们入住后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规律。她只有周五才为我们洗洗校服,平日也只是为我们烧开水（虽然为我们烧开水并不是她的义务，但三年来，她从来没间断过）。一段日子，她早晨还起早和她的妹妹磨豆浆卖。我们也跟着沾了光，暖瓶中时常灌满香甜可口的豆浆。房东姨说喝豆浆有益身体健康，所以总催促我们多喝一点儿。
    和其他两位同住的同学比，我还受着房东姨的特殊恩惠。每当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学习的时候，房东姨总会敲开房门给我送苹果、梨或是其他的一些东西。开始我推辞不要，但她总是语重心肠地说：“孩儿，你出门在外不容易，在姨家别见外，就当在家一样，只要你好好学习，就对得起你的爹妈和姨了，水果留下……”老两口似乎特别得意我，总对我特别热情。每逢节假日我不回家，他们总叫我一起吃饭，我总会找出各种理由推托。于是他们就用盘子盛满水果端进我的屋子。三年来，在不断地鼓励和苦口婆心地说教（虽然不是深奥的大道理）中，我对学习更加充满了信心，挑灯夜读忘记关灯，房东也从不计较，总是悄悄地将灯关上。
    每次洗衣，那张原本该招学生的空床上，脏衣服堆积如山。房东姨本可以只挑我们的校服洗，当初讲定只洗校服，别的房东也是如此。况且我们的脏衣服也只是随意堆在那里。但当我们放学回去后，却发现晾衣架上挂满了洗干净的衣服，连内衣也包括在内！房东姨还特意对我们说：“以后你们的衣服都由我来洗。床单被罩你们洗不干净，也浪费时间。省下来的时间你们多看看书、复习复习课本。”久而久之，我那不懂事的同学却不以为意起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时常还对房东充满了挑剔。但我知道，除了对房东姨的满怀感激，就是充分利用节省下来的宝贵时间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房东姨的良苦用心。
    在我高一的印象中，房东姨的生活好像单调到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偶尔回乡下看一看她年迈的母亲，也只是星期日去教堂作礼拜。
    高二的上学期，屋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清洁工具，我以为是别人寄放在他们家的。直到一次走在大街上，一个全副武装的清洁工叫我的名字，我才恍然醒悟，忙和房东姨打招呼。我问她：“姨，您怎么做起这又脏又累的活来?”她说：“总闲着也没有意思……”其实，我知道是受生活所迫，她那年迈的母亲患糖尿病时常需要住院治疗。不过，一直以来，房东叔（一开始就这样称呼，后来习惯了也不再改口，其实他远比我父亲的年龄大得多）早出晚归，却不知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去亲戚家的途中，我猛然发现一个角落的修鞋棚里，房东叔正戴着花镜聚精会神地补着鞋。难怪好几次有人敲门说“修鞋”，可我们总是一口回绝“这儿不修鞋”，然后来人满脸疑惑地走了。现在一切明白了，但不可思议的是房东叔平日回到家里衣服总是一尘不染，绝无我印象中的鞋匠那样邋遢。那次，我一反常态，没有像往日在大街上碰面时主动迎上前去亲切地打招呼，而是趁他没有发现我之前偷偷地溜走了……
    三年间，这原本四人住的屋子，在高二结束后，我的一个同学也因故搬走了，只剩下一个与我关系较好的同学住在那里。原本以为房东会提出再招租学生或是涨房租，但房东姨却说：“快高考了，万一招来不学习的学生，打扰你俩学习就糟了。你俩住着吧，我和你叔也不多收你们房租。”
    房东对我更是照顾至极，原本房租已经别的房东定得低，自从房东姨做了清洁工没时间给我们洗衣后，就开始收他们俩九十元钱，却只收我八十元。我每次都坚持把钱给他们，我知道他们生活也不容易，儿子尚未结婚，又要照顾多病的老人，但老两口每次都坚持再把钱给我送回来。即便物价上涨时，我的房租也没变过……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我不负众望地考上了大学，只是与他们失去了联系。大学假期我在家停留的时日非常少，没有机会去探望他们。想必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凡而健康地生活着吧!
    在遥远的他乡，我时常会怀念起那段寄宿的岁月，怀念那张时常堆满笑容的脸，怀念苦口婆心的叮咛……我时常告诉自己：衣锦还乡时，切不可忘记曾经有恩于我的老夫妻！
    在这个缺少信仰而物欲横飞的时代，唯利是图取代了一切真善美的东西。耶稣，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有关他的信仰我知之甚少，但从他的信徒身上却让我窥探到了人世间善的一面。我更坚信这种善良和博爱的心会一直延续下去！
    我敬爱的房东：愿主保佑您——阿门！

责任编辑：忽然花开作者文集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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