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狗尾巴草

                                   
     无意中一声呼唤我的乳名，以为那是梦境，片刻的惊疑，然后是无休止的开心。
     十几年未曾见面，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这句话我非常相信。眼前的他有着干净的头发，挺立的身材，仪表堂堂，一个清清爽爽的青年人。让我不敢相信就是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哥哥。想起那一些懵懵懂懂的岁月，心便被春天一样的温暖塞得满满的。
     如今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少年时的样子，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背着母亲用布头凑成的书包，终年穿一双千层底的松紧口布鞋，有时要大得多，非常不合脚，那是拾大哥二哥穿旧的二手鞋。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母亲生他时，农村人给孩子起名图吉利，兆头好，给他取名为-----大钱，希望将来他能赚多多的钱，不再挨饿受冻，衣食无忧。他和我同姓，平辈，依照家谱是属于不出五福，同龄，长我两个月，于是称他为大钱哥。那时他家里弟兄多，生活条件差，营养不好，长得又黑又瘦，特别调皮，像个小猴子。我在自己家中排行老大，但在他眼里是个小妹妹，只要有好玩的都带我玩。童年的美好时光在他的带领下漾然生趣。
     他家里有一条小渔船，一直栓在荡里的河岸边。也是现在的季节，他心血来潮，骑着家里的大自行车载我去荡里摘莲子。那时他刚学会骑车，再加上人瘦小，驾在高高的车座上屁股两边扭，却大人般的命令我老实坐在后座，吓得我一路胆颤津津。河里荷花婷婷，莲叶田田，两个小身影撑着小舟在红花绿叶间来回穿梭，那时的景，那时的情，现在想起来用两句诗形容最恰当“记得那人同坐，素手剥莲蓬”。就在我们摘了满满衣兜莲子调转船头要靠岸时，船身一侧，进水了，吓得我俩赶紧跑上岸，回头一看，小船沉入了水底。环视四周空无一人，两个人挽起衣袖拉起缰绳把船向岸上拉，两个小人儿怎么能把一艘船牵上岸。无奈只好回家告诉大人，次日我看见大钱哥哥一瘸一拐的走路，问他怎么啦，他嘿嘿笑道，晚上去厕所没有电筒撞墙了。
     童年的我们没有现在孩子玩的积木，坦克大炮，芭比娃娃，旋转火车。记忆里的游戏有踢毽子，跳绳，打水漂，印象最深的就是对眼，比定力了。放学的路上我们结伴而行，常玩的就是比赛谁跑得快，他猴子似的精明，我往往是输家，最后我们以比定力定输赢。我俩面对面站着，手放在背后，一声“不许动弹不许笑”，然后就一本正经的绷着脸，身体因紧张而痒痒的，还是拼命忍着，就是不愿意输给他。五分钟的僵持，我偷偷扫了他一眼，天！发现他的鼻涕跋山涉水已经过了黄河，马上就要流到嘴里了。我笑得前俯后仰，只好认输，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舔舐着奔腾而来的“美味”。
     知道他一直很好学，也要强，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和我们开玩笑，一次意外他的右上肢受了伤，骨折了，只好在家里休学，还有经济等总总原因，他不得不辍学。在我们同龄人背上书包到异乡求学时，他一个人跑到空空的野外呆了整整一夜没回家，他的母亲哭红了眼。次日他回到家里，操起木块拼命的刨，此后决心踏踏实实地跟父亲做起木匠，后来听说去南方打工去了。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相遇，我以为他一直是漂流他乡的打工一族。眼前的他，比少年时少了不羁，聒噪，多了份沉稳和内敛。通过交谈，我知道十几年间他给人打过工，替人看过赌场，还抱打不平进过牢狱。我知道他的本质并不坏，天性的脾气使然。种种遭遇也使他看透了很多，明白了许多道理，常说三十而立，他发誓三十岁前一定痛该前非，好好做人，干出一番事业。五年前，他远离了所谓的“朋友”，拾起了父辈的行当----木工。通过不懈的努力和奔波，劳碌，求人，现在在江南拥有了一个木业加工厂。员工近五百人，房子，车子，妻子，孩子都有了，近期的打算是在老家再建一个厂，解决家乡人的劳动力外流问题，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坚毅和不屈。
    想来生活得都很幸福吧，他给我看了妻子的相片，我说很迷人。我给他看了爱人的相片，他说长得不错，英俊。最后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不般配。
    临走的时候，他看我在科室忙忙碌碌，一会电话，一会给这个解释，那个介绍，说我工作得太辛苦，不如在他的单位做个文书，轻轻松松，薪水比现在高许多。听后我笑了，虽然辛苦，但我很热爱这个职业，也是命运的安排，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走不开也逃不掉，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是惘然。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陪伴我童年，少年时期的大钱哥哥。我希望将来无论他的事业走向怎样的巅峰，如何的荣耀，都不要像攀援的凌霄花，借高枝炫耀自己，也不必像藤蔓，一味的纠结与缠绕。我们曾经都是生长在荒野里的一棵狗尾巴草，历经风雨，寒潮，艰难的向大地汲取营养，我们有现在的生活和环境，也是历经逆境，顽强向上生长的结果啊。

 作者单位：沭阳县人民医院泌胸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