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日子

    倚着窗台，仰望深邃的夜空，萦回缭绕的一些记忆又涌上心头，多少风月消逝，多少箫笛喑哑，每当忆起朋友小莓的逝去，禁不住又一次泪眼朦朦。
    小莓是我在一次参加笔会时认识的文友。当时，我因为处境不佳，情绪低落，很颓废。于是，小莓跟我讲了她的故事。小莓二岁的时候父亲病故；三岁的时候母亲因不愿甘受贫苦，改嫁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讯。小莓九岁的时候，忽生一场大病，几天几夜高烧不退，留下了后遗症，俗称“羊癫痫”。此病发作时头脑糊涂，满地打滚，又哭又笑，没有思想意识。由此，在上学或者放晚学的路上，都会跟着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戏笑她“癫子婆”！有年，是个寒冷的冬天，天空中飘忽着雪花，一群孩子追逐着硬扯脱她的破旧棉衣，逼她站在雪地里倍受寒风袭击。那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冷到心里冻进骨髓！才十岁的孩子啊，那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百般欺侮？小莓想到了死，独自一人躲藏在离村子有二公里远的一个山洞里，夜幕来临，蝙蝠在山洞里自由飞翔，黑暗中不时传来声声凄凉的怪叫声。后来，是相依为命的老奶奶一声声呼唤寻来，把满心伤痛的她背回家……。
    也许是苍天可怜她这苦命的孩子，以后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发病率慢慢减少，以至后来基本上没有再发作。小莓讲述她的经历时，任凭辛酸的泪水奔流而下。
    每一次阅读三毛写的《背影》时，我总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心满愁绪泪水弥漫双眼，跟着三毛而悲而哀泣，被三毛与荷西刻骨铭心的爱深深感动着。我把三毛的故事极富感情地讲给小莓听，俊秀的小莓听了却认真地说，三毛其实不是什么悲剧人物，她毕竟有最纯最真的爱情呵！如果我情到至终，我也会象她一样了结自己的。
    中文系毕业的小莓好不容易在乡里广播站做了一名播音员。她的声音圆润甜美，她的诗清新隽秀，她的字体遒劲有力，潇潇洒洒，是单位公认的才女，常写一些令我汗颜的诗句。小莓写了无数的美妙情诗，然而，她那荡气回肠的诗句，仍然改变不了她孑然一身的命运，我知道，每当亲朋好友帮她介绍对象时，她都极其认真“忠言”相告，过去曾有过“羊癫痫”的病史。我责怪她太认真了。
    看她孤苦伶仃我于心不忍小心劝她，跟谁不一样过日子嘛！凑合找一个成家吧，小莓坚决摇摇头，不，找不到倾心相爱的人宁愿一辈子独身。
    据说，小莓20岁的花季里曾为一个男孩爱得死去活来，但男孩知道她的“历史”后却义无返顾弃她而去，倍受心灵创伤的小莓从此关闭心扉，不再言爱。或许是因为她的沧桑，或许是因为她的过人的才智，更或许是因为她为人的宽宏，我觉得她很有魅力。
星移斗转，又一次见到小莓时，小莓一脸春风荡漾眉梢溢幸福。她乐悠悠告诉我她遇到了一位值得让她倾心相许的男子哲。这段时间里我耳朵灌满了小莓和哲的爱情故事。我想，能令我这位朋友如此动心动情的绝非庸俗之辈，于是开玩笑说请带上哲让我给“参谋参谋”。然而，不久小莓与哲的相爱却风起云涌，与小莓心心相印深深相爱的哲却是有家室之人，哲是处在不幸婚姻痛苦中邂逅小莓后一往情深地爱上了灵秀聪慧的她。当哲把实情全盘托出时，小莓全然不听哲的任何解释，固执地认为哲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在良心与道德的自责下毅然忍痛割爱斩断情丝。但哲的妻子风闻此事后不问青红皂白粗言烂语闹到小莓单位，咬牙切齿发誓要把小莓弄得毁名败誉，不得立足之地。
    其实，遇上哲，不但给了她与病魔抗斗的信心，同时也温暖了她那颗孤寂的心扉。小莓又怎能不想在心里长久拥有一份这么美好的爱情呢？！然而由于哲的妻子到小莓单位闹事，令小莓不由置身于是非之中，流言绯语拂拂扬扬。小莓忍辱负重不得不含泪离开单位出走。
2000年初春，埋伏许多年病史的小莓忽然精神错乱，转回家乡治病。我去看望时，小莓仍然一副纯真甜美的模样，没有一点沧桑的痕迹。可是，外表坚强如钢的小莓呵，竟把软弱埋藏得如此深厚，以致无法承受压仰太久的痛苦。清醒时她依然笑得灿烂如花，但从她的诗句不难看出她心中的悲苦。
       以兹蕉林之幽/比之清华园之荷塘雾烟/
       或可相媲而言？/虽皆独览奇幽/
       无友同鉴/余虽衷情诗文/
       却无缘与知音踏青/犹如此片蕉林/
       虽骄美而无人知/于田园逝/
        至枯萎而无人怜/茫茫神州/
        何人为余而惦念？
      看这诗文，我的眼晴骤然被泪水润湿了。我试探地说把小莓回家的消息告诉哲，小莓坚决不允。她说以前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负于哲的痴情，终因受世俗的束缚而没有把握住身边的爱情。事到如今，不能再连累哲了，爱他就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幸福。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天回地转，在淡然中过了一年又一年，虽然历经人生坎坎坷坷，但我与小莓都能互勉互励，小莓每天都是笑语盈盈的，总是一派乐观向上的精神。从她身上，我学会了在痛苦中获得沉重的思考，挫折中能够重新估量自己的存在。
    但是，一直给予我鼓励与支持的好友呵，2002年秋天的傍晚，在一片暮霭苍茫中，小莓在单位住宿房里用一条红色的丝巾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曾经沧桑海难为水，风起了，花儿纷纷扬扬，小莓，你于挚真的友情贻我，我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