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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的权臣坐轿子

发布于:2023-07-21 18:5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赵农
  将改革与坐轿子凑到一起,有点像杂糅。用改革的权臣坐轿子来说事,就不是杂糅而是读史的杂感了。中国古代有好几位搞改革的权臣,与轿子有关联的,是北宋的王安石,明代的张居正。
 
  轿子坐得出奇的是大明首辅张居正。万历六年(1578)他父亲去世,被批准回老家葬父,三月十三离京,行程隆重且出彩。朱东润所著《张居正》记载:“这一次回去,真有些威风。轿子是特制的,前面是起居室,后面是寝室,两廊一边一个书童焚香挥扇。三十二名轿夫抬着一架大轿,赫赫煊煊地从北京南下,一路还有蓟镇总兵戚继光派来的铳手、箭手随同保护,沿途巡抚和巡按御史出疆迎送,府、州、县官跪着迎接,开路办差,忙得不亦乐乎。”
 
  三十二人抬了22天,至四月初四将张大轿抬到江陵。丧事办完后,五月廿一起程回京,依然三十二人抬着,晴行雨停25天,六月十五到达京郊。
 
  那顶史上罕见的三十二人大轿,是真定知府钱普投其嗜味进献的,“造步辇如斋阁,可以贮童奴,设屏障,江陵甚喜。”张大官“甚喜”,不只喜那实物轿子,更喜那拍马屁实质的“抬轿子”。张大官的喜外延较广泛:万历元年,湖广巡抚、巡按为他建牌坊和府宅,“营私第以开贿门”;万历六年有人为他创山林;万历八年有人为他建“三诏亭”;万历九年有人为他家重建牌坊和表宅,此类贿门,比三十二抬大轿更实惠、更气派,张大官虽然写了婉谢信,但一切都在进行中,当然更喜,喜得当然。
 
  从北京回湖北,可乘官船沿大运河而下、至长江而上。可张大官不喜,哪有坐着三十二人抬的大斋阁,旗伞张扬,鸣锣喝道,官员跪迎,酒宴接风,招摇千里威风呢?洪武元年,规定百官可车可轿;景泰四年,规定三品以上可乘轿。弘治七年,规定文官乘轿者,以四人舁之,违例及用八人者,奏闻。张居正身为首辅,万历四年升任左柱国,一品上,可乘轿。但超了八人之规制,达制度规定的四倍。张大官威风大于制度,违例得太离谱,却未闻“奏闻”。
 
  王安石没有坐轿子。北宋时“百官常朝皆乘马”,二三品的大官礼制乘革辂,外饰皮革的马车,配以四匹红马。民间则自发地坐轿子,工商庶人乘四抬或八抬的“檐子”,被禁止,连妇女出入都要骑马。熙宁九年,宋神宗下令“民庶只令乘犊车”,牛犊拉的车。王安石改革见效后,京城人士、豪右大姓出入都以轿自载,《清明上河图》中就有一乘两人抬的轿子往桥上走。宋徽宗时京城内暖轿习以为常。到南宋才“诏许百官乘轿”。可见王安石上朝下朝上班下班,不可能乘轿子。
 
  王安石回家也没坐轿子。他辞去宰相职务离京去江宁(南京),租了条船微服而行,开船前一再嘱咐家人:“吾今挂冠而归,沿途若有人问及姓名官职,切勿告之。”于是沿黄河、大运河而去,没人知道那船上是原宰相王荆公。
 
  王安石退休后,朝廷按制配给卫兵和仪仗队,他三个月就给退走了,买来一头小毛驴,骑行于半山园与紫金山之间。同僚陈升之罢相后,降职判扬州,奉旨来探望,楼船到南京。王安石拉着小毛驴,带着一乘二人小轿静候在江边。陈升之见状大为触动,老老实实地坐上那个从没坐过的小轿子,去往王安石半山园的家,从此改了讲排场的习气。
 
  同是搞改革的权臣,一个坐三十二人大轿摆排场显威风,去世后被明神宗清算,抄家搜出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余两,改革的成绩被抹杀,荣誉被褫夺。一个在南京半山园无疾善终,宋神宗让苏东坡执笔写圣旨,特赠太傅;南宋黄庭坚崇敬王安石,“尝观其风度,真视富贵如浮云,不溺于财利酒色,一世之伟人也。”
 
  改革者的个人品格与道德情怀,带来改革者不同的命运和结局。记得当年苏维埃的理论家称“王安石是中国十一世纪时的改革家”,对十六世纪改革有成的名人张居正视而不见,这也是一种评价吧。宋神宗和明神宗,同为皇帝,同称神宗,不同的价值取向,给改革和改革者不同的政策与处理,倒是又一篇杂文的题材了。
 
  (原载2023年7月21日《义乌商报》)
责任编辑:单璐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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