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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老屋的记忆

发布于:2019-11-17 08:2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白衣居士

  唐代大诗人杜甫曾经发出过呐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房屋是每个人安身立命的场所,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天命之年的我来说,家乡的老屋既是时代发展变迁的缩影,也是我人生成长经历的见证,老屋串成的记忆,更是我回忆中百转回肠、缠绵悱恻、感情浓郁的串烧歌曲。

  母亲在那两间低矮阴暗的茅草房里生下了我,十岁前我一直住在这土坯垒砌的房子里。虽然我的年龄很小,但茅草房的景象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两间土坯房是我爹妈勤劳汗水的结晶,也是他们自己亲手建筑的第一所属于自家的新房。以前父母一直租住在别人家的一铺北炕上。为了建造这所房子,父亲几乎一个夏天的农闲时间,全都在脱坯和砍伐晾晒香蒲、芦苇草。建房所需材料准备妥当之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我家终于垒砌成一所崭新的土坯房。房屋建成后,母亲说,她和父亲兴奋了几夜睡不着觉,有了自己的房子,心里就踏实了。

  那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土坯房,没有一间真正的瓦房,谁家要是盖房时,能用上几块青砖、灰瓦,就算是一流的好房子了,据说我们全村仅有刘万才他家的房垛,一面是青砖的。

  我记忆中,我家老屋是一户典型的农家大院,房前屋后的园子都非常大,开始连泥墙都没有,都是用玉米秆和树枝扎成的栅栏,防止猪、鸡鸭鹅等随便出入菜园。

  我家的园子可以说是综合型的小农场,房前屋后栽种了樱桃树、梨树、桃树、葡萄树、杏树等果木树;栽植了美人蕉、月季、石榴、鸡冠花和彩叶草等香艳的花,花开时节,花香四溢;蔬菜就更齐全了,除了冬季,其它季节园子里都有绿色的蔬菜:什么芸豆、茄子、黄瓜、西红柿、辣椒、南瓜、豇豆、韭菜、菠菜、生菜、香菜、白菜、萝卜、猪耳朵,还有葱蒜、马铃薯等;另外还种了不少玉米、甜杆、向日葵、姜丝辣、赖瓜瓢等。丰富的田园养活我们一大家七口人,农家院里盛产的这些产品,也是城里人最羡慕的,我们的蔬菜、水果完全自给自足,还有剩余,偶尔拿到集市上换点些许的零用钱。

  仲春的时候,樱桃花、桃花、杏花、梨花等次第开放,花色璀璨,色彩鲜艳,香气浓郁,满院芬芳,真所谓秀色可餐。鲜花的芳香招引来成群的蜜蜂和蝴蝶,它们在花中穿梭起舞,忙个不停。此时的我家小院在我眼里堪比孙悟空居住的花果山一样灵韵美丽。

  夏季是我最喜爱的季节,因为这时候,我这个小馋猫可以解馋了。园子里的樱桃、黄瓜、西红柿等先后成熟了,红澄澄的樱桃酸甜可口,清香爽脆的黄瓜很解渴,丰盈鲜红的西红柿也清甜爽口。而且还可以吃到芸豆、茄子、辣椒等各种新鲜的蔬菜。夏天是农村孩子最幸福的季节,是“吃货”的季节。

  秋天我还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烤苞米、烀苞米,并能品尝到甜杆的甘甜和葡萄、家桃的酸甜。这也许是我们农村孩子独自享有的幸福和快乐。冬天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我们只能吃些贮藏在土窖里储存的马铃薯、大白菜、萝卜和南瓜了。

  我记得土屋的缺点是夏天烧的土炕太热,加上高温,屋里似乎成了蒸笼。因此一到盛夏,我们很难入睡,而且讨厌的蚊子也经常欺负我们孩子。

  茅屋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春天、秋天刮大风的时候,因为猛烈的大风很容易卷走老屋房顶上的茅草,卷走一次都是我家经济的重大损失。于是,一刮大风,我们全家人都立刻紧张起来,严阵以待,站在房前屋后不停巡视看守。事先还准备好石头瓦块、活好泥,装满水缸、水桶、脸盆等所有盛水器具。一旦发现危险,就立即往要掀开之处浇水,压石头瓦块和活好的胶泥。蒲草和芦苇筛的屋脊很难被大风刮起,用稻草筛的却很容易就被大风整坡掀掉。在我记忆中,我家的房顶只被掀掉过一次。可能也是以后我们的防备工作做的充分缘故。后来书中我学到杜甫的那首著名诗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感同身受,引起了强烈共鸣,让我自然回想起老家的那两间茅屋。

  土屋还有一个缺欠,就是无风的天气,灶坑不好烧,冒出很多浓烟,常常浓烟呛得母亲哗哗地淌眼泪,屋里都呆不了人。茅草房是我国七十年代以前,农村百姓家普通居住的房子,也是中国几千年来农民的栖身之所,时间悠久,历史厚重、沧桑。

  时光荏苒,后来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我们家按人口分到8亩水田和10亩旱田,还分到一匹黑色大骡子。虽然那时还要交公粮和上缴各种什么乡统筹费和村提留等,但毕竟比生产队的日子强了百倍,每年卖完公粮后,家家户户都有一定的结余,我们家的日子开始红火起来,还有了些存款。

  居住的房子永远是农民境遇好坏的象征。富裕起来的农民,纷纷开始翻盖瓦房,我家也开始谋划盖瓦房了。1979年,我十一岁那年,我家终于翻盖了三间红砖白瓦的水泥房。我家是我们村子里第三家翻盖瓦房的。之前我们村里兽医姓董的翻盖了第一所瓦房,同年我们小学罗永福校长家也盖起了瓦房。第二年,我们家就翻盖了瓦房。记得我家盖瓦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大姨夫当时是凡河高强村的村干部,他一下子给我们家求来了10多个瓦工,因此短短的几天,我们家的瓦房就初具规模了。当年秋天,我们就顺利搬进了新房。乔迁新居,我们全家满心欢喜,喜笑颜开。名列第三的翻盖瓦房速度也让朴素的父母觉得很自豪,很光彩。

  我和哥哥、姐姐、妹妹也都有了各自的房间,不再一家人挤在一铺土炕上了。虽然那时瓦房和现在的瓦房还是有区别的,房子都是出椽头的,窗户是梯子形状的木头架构,但安装了玻璃,窗户上没有了牛皮纸和塑料,屋子里亮堂多了。而且屋里地面也都铺上了红砖,灶台也是水泥砌成的,干净多了,不再生蚂蚁了。特别是火炕和烟囱都是砖石结构,通风的效果好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没风,就冒浓烟。母亲因此常常高兴地念叨说:“眼睛享福了,不再挨呛了。”

  瓦房建成后,我们家院里前后围墙也随之变成石头和砖砌成的花格墙体了,同时前面大门还安装了一扇黑漆钢筋焊接的铁门。我家的“府邸”一下子变得气派多了,这多亏了党的好政策,老百姓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小平同志,是他老人家,让农民走上了富裕之路,挺起了脊梁,摆脱了贫困。

  唯一感到可惜的是,由于新盖的房子比原来土房面积大多了,新房向前扩了一米多,致使原先栽种在房前的两颗樱桃树被砍掉了,酸甜可口的红樱桃暂时我们吃不到了。

  住进新房后,我的姐姐、哥哥,也都大了,成了家里劳动的主力军。但父亲对她们没能考上高中颇为不满,常常露出失望之情。几年之后,她们也都各自成家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十四年过去了,我师专毕业后回到母校大青中学,开始在那走上了教坛。

  那三间瓦房还是我后来结婚的新房,哥哥和大嫂已经自己在别处买了房子,腾出的西屋自然成了我和妻子的婚房。后来我的宝贝儿子也出生在那里,尽管我和妻子、爱子仅一起住在那里不到二年时间。但每每看到我结婚时拍摄的照片里,呈现出那三间灰瓦房的景象时,我都激动不已,浮想联翩:那房子是我们国家发生历史转折的标志,是我家境况转好的见证,也是我和妹妹从一个农家子弟变成人民教师的福地。

  这两座各具特色的老家房屋,都给我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留下了许许多多色彩斑驳的记忆,在我灵魂深处也镌刻了不可磨灭的印痕。在那里,我曾品尝过农村生活的拮据和穷酸,体会到穿着补丁衣服上学的一丝羞涩,体验到失去亲姐姐的撕心裂肺的伤痛,亲眼目睹了父母在那里曾经遭受的苦难和生活沧桑。在那里,我也曾在晴朗夏夜,仰望繁星满天的星空,璀璨的银河,皎洁清冷月宫里的桂花树;我也曾在“七夕”节晚上,伏在黄瓜架下,聆听牛郎织女的喃喃细语;我在那里捉过蜻蜓,掏过麻雀巢穴;我也欣赏过燕子的轻盈舞姿和雨后在电线杆上的群燕集会;西红柿架旁留下了我的脚印,马铃薯地里也有我光着脚丫的足迹。看着绯红的樱桃,青红的仙桃,黑黑的葡萄,我流出过大量口水;啃完烧苞米,我的脸变成了包公颜色。

  在那可爱老屋里,我曾体会到金榜题名时的欣喜若狂,洞房花烛夜的幸福甜蜜;在那里我也曾感受到夏季的酷热,冬天的严寒;在那里我曾渴盼过春节的来临,沐浴到阳光的灿烂,欣赏田园的富庶,尽享生活的惬意,感叹时光的流逝,享受家庭的温馨。

  有了房子才算有了自己真正的家,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悲伤还是欢乐,家永远都是我们停泊的优良港湾。即使房子是茅草、泥土、砖瓦砌成的陋室,但它都能为我们遮风挡雨,我爱老屋,它也永远是我的精神家园。

  老屋虽然离我远去了,但我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它们,在一次次的梦里,我都依然在那里欢蹦雀跃,伤心流泪。在我的记忆珍藏里,老屋永远都是一块永不褪色的瑰宝。

  现在每到雨天,我都情不自禁地远眺外面的电线杆上,寻觅那群黑压压正在集会的聪明伶俐的燕子,虽然我知道即使有也不是老屋的燕子,但至少心里还能得到一些慰藉。

  我把父母接来一起生活后,老家的那三间瓦房也被大哥推倒又重新翻盖了四间“北京平”,红瓦、白瓷砖、塑钢窗户,富丽堂皇,非常气派。

  现实中的老屋消失了,但我心中的老屋却是永恒的。现在我家是“洋房”,但这明亮宽敞典雅的“洋房”,却远远比不上我心中故乡那低矮狭窄简陋的老屋。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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