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行走的鱼

　　2018年6月12日

　　傍晚时分有电话打了进来。

　　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邀约！

　　幽暗的305号包厢，灯光柔和，描绘着花朵图案的白色杯子，暗色的设计简单的把手。缀着白色蕾丝的棉质桌布。还有，对面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不要想太多啊，不要想太多。他们都这么跟我说。

　　我只是安静的坐着，猝然离去的人还在远方，我的脑子骤然涌上的也只是一些或明朗或昏暗的回忆。

　　而有些伤口，只能让它安静的呆在记忆的角落里，如果你不停的去碰它，它就会一直痛。

　　坐得太久了，我的腿有些麻。于是，便走到外边的阳台上，天正下着雨，雨点滴滴答答的敲打在窗边的玻璃上，是一种凉意的懒散。

　　天气暗了下来。四周都是无可逃避的黑暗，杀气腾腾的，我感觉整个人都被包围了。

　　“有什么心事吗？”傍边不知何传来一个声音，我习惯性的跳了起来。

　　哦，原来是故人！

　　依旧是客套的问候。

　　我一如既往的不失礼节。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蹦蹦跳跳走过我们家门口的样子，”故人说着就笑了。“那时候多好，而现在，感觉我们都陌生了。”说完是他轻声的叹息。

　　可是，我什么不记得了。

　　从来都是个生性薄凉的人，对于不上心的东西，我向来都健忘。

　　但我却微笑着点头表示我还记得。

　　于是继续客套的闲聊。

　　“是不是微笑已经成为你长大后的标志性礼节？会有生气的时候吗？”故人突然问。

　　依照以往，我会一直这样礼貌的微笑下去。

　　可是，今晚，我突然很想倾诉！

　　雨一直在下，雨点像我那些久已失掉的语言，一点一滴的，慢慢的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艰难的，杂乱的，一点一点的在叙述。

　　而倾听的人面色柔和，安静无言。

　　抬眼望去，可以看到沿江路的长堤，岸边的绿化带郁郁葱葱，风吹来时，那些树枝像在跳舞，没有人欣赏，但它们跳的仍然是绝世的美。

　　故人的背后，是一面粉墙，粉艳艳的假花，衬托出他白衬衫的纯净。而室内，传来悠扬婉转的萨克斯声。今夜，是粉白安静的夜。

　　“我总是很小心眼，经常的会生气，但是我从来不说。每当我生气的时候，我就会做家务，一直不停的擦擦洗洗，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擦了个遍。今年，我因为老是生一个人的气，现在，连我家的牙签盒里边都被擦得闪光了——”

　　一直安静倾听的故人此刻突然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

　　他即刻发现了自己的失礼。笑声霎停。

　　“善良，单纯，多才，懂事，隐忍，没错，这些全都是你能够让我看到的优点。除了——”故人轻轻的叹气，“不爱我之外，是吗？”

　　我“咯咯”的笑了起来。表示我是可以领会这样的善意的玩笑的。

　　随后是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四周一片安静，安静得我都可以听得到鸽子在阳台上散步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到空气中传来的水滴声。

　　“可是，我是多么的想着，能够反过来，除了爱我，以上的优点你可以一样都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故人说。

　　“啊——你怎么知道？”我掩口惊呼。

　　故人看着我，边摇头边“嗤嗤”的笑。

　　真没想到，萍水相逢的故人居然是如此的了解我。

　　因为对待我爱的人，除了心里从始至终的爱他之外。我是恶毒的，小气的，尖酸刻薄而不讲道理的，从来就没有优点可言。

　　说得太多，突然觉得好累。我看到对面的自己映在玻璃门上的影子好疲惫，还闪着苍绿的颜色。

　　我只想回家。

　　岸上行走的鱼，就这样一个人开着车冲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