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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叫清幽弄的小巷(彦文杯)

发布于:2015-05-11 08:4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格格布入

  上小学那会儿,每个读书的早晨和傍晚,我都会经过一条不算太长的巷子,它有个沾满诗意的名字——清幽弄。

  巷如其名。巷子一边身材魁梧的无名树们伸展开来的枝叶郁郁葱葱遮蔽了头顶这方窄窄的天空,只留清幽在人间。偶有阳光落地,似乎也只是侥幸。

  但清幽弄却不是典型的藏在江南水乡里的巷子,它蛰伏在都市的钢筋水泥间。它没有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粗糙的水泥路面是车辆驶过后的印迹。它也没有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做陪衬,它的另一边是中规中矩排列的居民房。在巷子的尽头,当然更没有打着伞、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女子迎面走来,有的只是放学的孩子莽撞嬉闹的身影。

  清幽弄,它不是生花妙笔下款款走来的书中女子,它更像邻家亲切、随意、素面朝天的阿姨。我在八岁开学的早上碰到它、认识它,于是此后的六年里,我们相伴而行。

  从幼儿园毕业后的第一个秋天,清幽弄里的枫树正闹得红火,就像我刚飘在胸前的红领巾一样惹眼。已经走出被“狠心”的母亲逼着独自上下学的“阴影”的我,为了完成常识课上老师布置的做书签的作业,和已经熟识的伙伴们在巷子里游荡找寻。不少熟透的枫叶摇摇摆摆落到地上,我们扑过去,在一堆红色中争先恐后抢着自己中意的那一抹,然后将剩余的埋到土里,天真地以为来年秋天就能长出一样的枫叶。这时候身后常常会传来脚踏车的铃声,边上楼里也到处是油烟味和炒菜声,这些声响似乎也催着我们该回家了。有一回我一回头,看到巷子尽头拐角处,有一双露出一小半的鞋子,我朝它跑去,听到脚步声,它又往里缩了一些,于是我“嗖”得冲到这双鞋子面前,我发现这双鞋子的主人竟然是母亲,她站在那儿,有些尴尬地冲我笑。我就纳闷了,母亲怎么和我玩起躲迷藏了?

  我还没搞清母亲和我“躲迷藏”的原因,这个秋天就过去了,似乎也连带着捎走好些个秋天,等冬天来的时候,一直以来和我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的朋友毫无征兆地就转学去了另一个地方。从学校往家里跑时,我才发现冬天来得如此彻底。清幽弄里,往日意气风发的草、树以及在树上安家的鸟儿,如今都蔫得一派颓废。连同穿行过巷子的脚踏车铃声和楼里的炒菜声,也像被冰冷的冬天冻住似的,没那么清亮灵活了。我跑回家的速度终究慢了那么一点儿,只见到朋友留下的满满一罐纸折的星星。我抱着这罐星星,想着朋友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第一次为一个人难受得想哭。母亲过来安慰我,告诉我以后可以去找她玩耍。什么时候可以去?我仰着头问她。她擦去我脸上的金豆豆,等你长大。

  当我发现自己有了长大的迹象时,清幽弄里又恢复了往昔生机盎然的景象。枝头不约而同都抽出了新芽,鸟鸣声也一日胜似一日的清脆。卖鸡蛋饼的阿姨推着她的小车再度守候在清幽弄的早晨。花一块五毛奢侈地吃上一个鸡蛋饼,咬一口,新的一天就在这留香的齿颊间开始了。这时候我正为自己拙劣的音乐课成绩羞恼。原本可以顺顺当当评上的优秀少先队员,却因为吹口琴不过关,而被班主任“命令”放学后留在办公室练习吹口琴。面对其余老师的纷纷抱怨与班主任的恨铁不成钢,我懊恼自己平日上课时的不用心与不长进。口琴勉强过关后走在巷子里,我才意识到清幽弄的春天,早已来临。

  我没能享受太久清幽弄的春天,夏天就与我不期而遇了。这是我在清幽弄里走过的最后一个夏天,毕业的夏天。之前一直忙着复习备考,每天经过巷子时总是脚步匆匆,没有心思去体会最贴近它的名字的这个季节。直到拍毕业照的相机对准我,我们的“茄子——”留在“咔嚓”声响起的那一秒,我才感到我即将要远离这里,远离这条叫作清幽弄的小巷。回去的路上,我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慢。我细细打量着巷子里的房子、草、树以及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狗,还有由远及近传来的脚踏车铃声,原来这条巷子是有生命的,它就像我的朋友。我站在巷子的尽头,转身望着它,再见了,老朋友。

  曾经似乎在和我躲迷藏的母亲早已矮我半个头,去了远方的朋友也渐渐断了联系,“勒令”我吹口琴的班主任也已好久不见。连同我原本认为由钢筋混凝堆砌成、可以一成不变的清幽弄,也变了样貌。路面平整了,成了新浇的柏油路面。一边的无名树不见了,换成拔地而起的高楼,衬得另一边的居民楼越发过时简陋。

  旧时的清幽弄由现实延伸进了我的记忆。

  有一回我看到仍是小学生的自己和一群伙伴从清幽弄里嬉戏打闹着往家里跑,我们边闹边相互问着,某某某,晚上下来玩吗?某某某,晚上去哪玩呀?……

  睁开眼,我忽然分不清是梦还是我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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