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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已不是火的温度(打工)

发布于:2015-04-29 15:1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齐召召

  电视里熟悉的高考场景,是每一位高考生炎热的记忆,或许比这六月的天气还要焦躁。

  六月下旬,正值关中农忙时分。只有二十多户的小村庄也不例外,扬麦场都堆着或多或少的麦子,拖拉机的轰鸣和人们的忙碌都在烈日下显得无精打采。六月二十五号,对于多少人而言,这只是平常的一天,可在孙宇恒的眼里,在无数等待高考成绩的学生眼里,这是一个备受煎熬的日子。就像挂在树上的苹果,摇摇晃晃,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掉落,也许落地了就安心了,要么摔碎要么平安。

  门前的麦秸堆下,麻雀扒乱了孙宇恒的内心,它们只想奋力多找点收获。村里吃百家饭的狗趴在孙宇恒的家门口,舌头伸得很长,谁也不会知道它在想什么。

  孙宇恒的爷爷坐在门口的木墩上,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沉思自己的一生,还是在替孙子思考他的未来。他头也没抬,好像在对着大地说:“哎,现在干什么都不好做,新闻上说,每年都有那么多大学生,近些年就业率都很低,反正你自己就考虑好,我看人家学的铁路石油方面都不错。”

  回想起这些年的读书经历,坐在爷爷旁边的孙宇恒想表述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他只是在想:“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书就这样白读了,浪费了时间更没脸面对家里的人。”就算是出门去都怕被别人问到成绩,孙宇恒越想越闹心。再想到父母多少次提到那些亲戚的孩子学习怎么怎么样,那让他更加觉得脸蛋发烫。也就随口应了句:“等一会成绩出来了再说吧。”

  当然孙宇恒心里最清楚自己平时的成绩,结果也可想而知,三百六十分的成绩让他更模糊了自己的未来方向,要知道这比三本分数线还差三分。孙宇恒更加对未来迷茫起来,他想就此出去打工,又想去大学实现自己一直就有的大学梦。

  他不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就决定先出去打工,看看外边的世界。说服了父母,在亲戚介绍下,他去了西安,开始了一个馒头店的打工生活。刚开始的各种不自在,混乱的宿舍,脏烂的被褥,前两天他也没怎么说话,只是给一个宿舍的人发烟抽,想就此少点尴尬。他总感觉与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格格不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他心里很深的地方蹦出来,他想用外在的表情极力掩饰住这一切不自然,这身边的一切在他眼里此刻都是不正常的。

  “你就先把揉好的馒头往蒸笼上拾,这边五个,中间一排八个,不要急,慢慢来。”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脸瘦瘦且看着挺清秀的一个男孩对他说,不过声音压得很低。他突然感激起眼前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理解自己,他可以让第一次打工的自己感觉到人不都是冷漠的。后来他也知道这个男孩也刚来不到一周,还是老板娘的亲戚,孙宇恒也不管这些事,心里想把自己的活干好就行了。他全力干着活,拾馒头,卸馒头,尽管满头大汗,他还要不停地跑去水龙头那里洗脸降温,随手拉起擦脸的短袖前边也脏了一大片,不过也没有人注意到。早起晚睡,每每下班孙宇恒都累的躺在那脏烂的床上一会就会呼呼大睡,一块在馒头房干活的一个很老实的人,他总看不惯其他人让他干这干那,孙宇恒总认为他有点傻,不反抗也不抱怨。

  上班下班,孙宇恒也上了八天的班了。不过他总感觉心里憋屈,想找个理由释放出来。他早对那个对谁都指手画脚的人看不惯,他也在蒸馒头房,这几天孙宇恒一直也在想该怎么办,本想好等下班了,找个机会给他说说别总对自己用异样的眼光和态度,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走这一步。这个人刚理了个光头,T恤衫下还显露出点纹身。

  人心里的火会被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彻底点燃,也将一发不可收拾。“你能干活不?”这个一直让孙宇恒看不惯的人正用手指着他的头,眼里像马上要吃人似的。孙宇恒也突然一头雾水,他还正认真地干着自己的活呢,突然间心里还在酝酿的烈火就迸发了出来,他很不服气地看着光头说到:“你说谁呢?”随手也就指着光头,光头推开孙宇恒的手,狰狞起脸部,狠狠地丢下一句,“说你了,怎么着?”不一会两人就由口舌之骂变为手足相对。

  火苗熄灭之后,他们被店里的人拉开,老板和老板娘也来了。孙宇恒顾不得拍打掉身上的面粉,竟一时面对着老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就是那样的人,别跟他计较,年轻人都容易冲动,刚从学校出来,你也不了解社会,其实去哪都一样,什么人都有,以后你也就明白了,有激情是好事,不过也不要出头。”老板因为和孙宇恒的叔叔挺熟的,他的这些话,对孙宇恒也只能是一时的安慰,因为他不想干了,他感觉在这也干不下去了,其实他这些天一直想着什么时间这样的生活结束,这也就给他了一个安慰自己离开的理由。

  “叔,我不想干了,我这几天的工资可以给我?你也不要给我叔说我打架了。”孙宇恒身上也没有钱了,出来打工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家里再要钱,他感觉自己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的确,来打工就是挣钱来的,不要钱也不可能。“你那都不叫打架,年轻人嘛,我到时把钱给你叔”,孙宇恒也没有想到老板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尽管只有八天时间的四百块钱。

  孙宇恒就这样与自己的第一份打工生活说了再见,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甚至他也考虑过自己是对是错。回去给叔叔说了自己不干了,叔叔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不干了就不干了”,叔叔也没有问孙宇恒的工资,其实叔叔心里也有底,或都在意料之中。

  这些称不上事事弄人,这是对每个刚刚以饱满热情走上社会人的简单洗礼。真没必要去死抓住不放,没必要等到血痕累累才回头冷静思考。

  这一天他就带上不多的行李去了自己叔叔家孩子打工的宿舍,这里也跟他刚离开的宿舍差别不大。晚上躺在床上,他又回想到比这次更糟糕的打工生活,那就只有一天。是在一个兰州拉面店,刷碗切菜,他感觉很累,实在忍受不了。其实那里的阿姨对他很好,他可以看着店里的菜单说自己想吃什么,阿姨就给他做什么。等到晚上吃完饭,他借着去同学那里,就想请假,谁都想的到,干了一天就请假是怎么回事。老板就问他:“你打算还干吗?”孙宇恒扭捏了半天,他都感觉多半自己是在做作。“那就不干了吧!”孙宇恒也没敢看老板一眼,就有点不流利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阿姨就是老板的妈妈。老板最后给了他三十块钱,他现在都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第一次打工。那时他感觉有很多好工作,不一定非要干服务员。

  灯红酒绿,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孙宇恒也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不工作马上就要饿肚子的现实,他总不能以后什么都不干。当他联系好同学第二天一起去找工作,就翻来覆去睡了,他睡得不塌实,因为他对下一个工作已经开始恐惧。孙宇恒和两个同学一块走下公交,漫无目的地坐在街边,无处可去,经过商议,他们就抱着工作很好找,只要肯出力就会有工作的心理,开始在大街上四处寻找招工信息。他们三个是挺好的哥们,高中就在同一个学校。三人轮流支使着一个人去沿路看到的工地询问是否要人。每每都是拒绝,他们三个就是无头的苍蝇,在街头寻找出路。

  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去哪,也不知道晚上在哪落脚,这时他们其实什么也不懂。当他们不报任何希望地走着,突然路边的一个招工牌让他们止步,这时他们看到了希望,三人互相商讨之后,最后他们一人交了150块钱,那时他们不知道中介,也不知道自己就在一个骗局之中,要知道那一会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傻乎乎地交了钱,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工作。交完钱,他们此刻是愉悦的,这一晚他们做了好多准备,买了便宜的牙膏,找了个最便宜的旅馆,矿泉水瓶也改造了刷牙缸。这是他们第一次住旅馆,三个人打闹了半天,这是他们释放压力的方式,在学校时他们也会互相对打。

  他们有工作了,高兴中也夹杂着胡乱猜想。按照中介那个胖女人所说的地点,眼前的高楼让他们再次警觉起来。“估计是上当了,弄不好是传销。”一个同学自嘲地说道。“咱们去先看看,不行就走。”另一个同学随声平稳地说。孙宇恒此刻心里也犯起嘀咕。一个简单的办公室,两个工作人员,询问了半天,他们只是拿到了几张关于相机的简单资料。因为这里的那个看着很斯文的男人告诉他们,先看资料后考试,这期间最少也要四天,几张纸就打发了他们。这所谓的办公室也没见到任何电子产品,他们三个不得不又去找中介,经过与那个胖女人的争辩,他们得到了给中介发传单的工作。烈日下雨,他们也激情饱满,认真地干着这份工作,年轻多么好!第三天,他们就互相意识到这只能够勉强活着。第四天的离职,也就意味着他们白白给人家干了几天活,这时他们连最便宜的旅馆都将要住不起了。彻底没办法了,生活让这三个人也就此认命,激情的火苗烧伤他们。

  其中一个同学联系了自己在工地的表哥,他们三个又一次启程。这是一个后期收尾活的工地,装电表箱,拉线,看到别人偷偷用钳子剥线里的铜丝,他们也偷着剥。十八天,在同学表哥租的不大的房子里,他们三打了地铺十八天,经过一番折腾,这时他们才知道电视里总说的农民工要工资是多么难,等了三天,他们才一人拿到了一千多块钱。买了衣服,在这座城市逛了逛,压抑在三个年轻人心里的好多东西都随着工作的结束而暂时抛之脑后。等到回家,这点钱也所剩无几。他们三个明显感到了彼此之间的变化,说大不大的。不经历,永远不会成长。如果你突然听到一个自己不熟系的东西,亦或是进入一个自己不熟知的领域,但当你说给别人听时,你也会用你当时不怎么接受的方法讲给他。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如果眼前是一片石头,当你把它当作阻挡路线的障碍,那么它就是障碍,如果你把它磊作石梯,你一定会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如今灰已不是火的温度,曾经的那份年轻,那份炽热,都在孙宇恒的眼里闪烁。感谢生活,感谢那些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心存感恩,以后的生活都会更好。如今的沉着冷静,才是温热而非烫手的成长。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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