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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情感故事征文)

发布于:2013-10-27 22:0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木兰

  一

  小时候,每当冬天的时候,我的脚老长冻疮。我妈说,那时奶奶喜欢用背带把我背在后背上,散步到姑姑家,全身像裹“中山芦兜粽”那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小脚丫总裸露在外面,而我又总是不喜欢穿袜子。冻疮痼疾就这样得来的。这在以后,每每冻疮痒得难耐的时候,总是想起奶奶背着我到处溜达的情形。现在,想起奶奶,总会觉得她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甚至超过了妈妈。心理学书上说,小孩子对世界的把握是用意象,而非概念。奶奶那背着我的场景图画般刻进我的脑海里,我早已忘记她那时的容貌,而在我懂事之后的记忆里,则是看着她慢慢地变老,唯独那情景经久不忘,成了一种象征。

  “奶奶”从来都不止只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个形象,像文学作品里面的形象,比如高尔基的外祖母。而“爷爷”却从来都只是一个概念。我是等到上学后,从小朋友家里知道有“爷爷”这回事的。记得那时吃过午饭之后,我潜入奶奶房间,趁奶奶闲坐的时候,问她,为什么我们没有爷爷,别的小朋友都有。提起爷爷的事,奶奶只是几句嗔怪,没有详说什么。所以,这个问题也不了了之。随着岁月的沉淀,我更好奇。

  二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60年代那时候尚没有路灯,也许只有闪电照亮了路面。响雷击中电线杆,爷爷刚好在电线杆附近。电线杆倒,爷爷也倒,留了许多血。被抬回家躺了三天,然后走了,38岁,爸爸刚好3岁。

  我听奶奶说,那时候雷电交加的天气还在外面奔波是苦于生计。奶奶提起爷爷的时候,总是又恨又赞。赞的是,爷爷作为一个老一辈共产党人,有优良的品质,不贪群众的一根一线。那时候因为读了一点书,在村里谋得一官半职,因事被诬陷私吞公款,无奈之下只好把家中的两台酸菜卖了还公家的“债”。因而,苦于生计,雷雨天奔波在外,罹遭不幸。最后冤案平反,村里干部把两坛酸菜的钱还来,人却一去不复返了。恨是因为奶奶的迷信观念。在爷爷出事之前的同一个月里,爷爷在村里的一条河里救了一个落水者。在农村,救人性命很忌讳那被救者忘恩,没有送一些红绸或者一些糖给救命恩人,作为答谢。他们说,如果那被救者没有这样做,救人的人就欠阎罗王一条命。迷信的奶奶把爷爷的死归于救人一事。

  我的爸爸,早早地没有了父亲,在他童年、青年、中年的时光里,靠着这些影影绰绰的故事填补着父亲形象的空白。

  三

  弟弟与爸爸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在叛逆期有过惊天动地的争吵,但是他们很快就又好了。记得,弟弟曾经跟我说,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始终无法忘记爸爸曾经做过的事。那时候他读小学,参加奥数比赛,老师只给了他和村里另外一个同学一张试卷。他回到家里已是傍晚6点多,冬天的天黑得快,而要复印东西要去很远的地方。爸爸说,那怎么办?弟弟没说要爸爸去复印,但是那试卷很重要,一定要做的,而且现在试卷又在另外的那个同学那里。突然,爸爸说他想出了好办法。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吗?

  他跑到弟弟的同学家里,用四张白纸,A4纸那么大,把整张试卷给抄下来。弟弟说,从来都只做复印版的试卷。做手工抄写的试卷从没试过。他始终记得接过那份试卷之后的惊喜以及其间包含的沉甸甸的感情。弟弟长大后有自己的想法,许多观点与爸爸相左,而爸爸也常以担心弟弟将来成家后对他们两老不好的话题唠嗑,我曾经也担心,但当我看到他在父亲节的时候,尽管学习很忙,即使没有早早地打电话回家与父亲闲聊几句,但他也会在qq空间上发一条说说,“我爱爸爸!”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包含着一些什么让我想起了他曾跟我说起的抄试卷的这件事。

  我与父亲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在我叛逆期的时候,我曾经发誓要与父亲决裂。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擦亮战火,现在想起,我真的一事都记不起来。但是我们却可以在一个屋檐下“冷战”,最长的一次,好像是半年不说一次话,形同陌路。他作为爸爸,他不会先和我说话,而只要我先低头,我们就和好。但是我就偏不。那时候我读初中,我内心感到羞愧,我最害怕和同学一起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在路上遇见我爸,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打招呼,那会很尴尬。而我爸,却不以为这是“家丑”。他在亲戚面前广而告之。这让我极没面子,但是我内心却恨他。我以为“子不教父之过”。他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在我们闹矛盾这件事情上脱身呢?

  爸爸真的对我不好吗?

  也许是只有当我强悍的心弱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会向家里寻求心灵的抚慰。高中的时候,因为住宿总是不习惯,引来的很多学习和生活的压力,高二的时候,我开始尝到失眠的滋味。我没法忘记,那时候与爸爸打电话时,爸爸那种担心的语气,他宁愿是自己忍受失眠的痛苦,也不愿是我。他为我想尽各种办法,带我去看了许多医生。我记得那时候,坐在他开的摩托车车尾,我怀着一种奇怪的陌生感和怯生生的心情。

  高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事,我一直不愿述之笔端。因为我只要一提起,心口就赌得慌。我一直在等,让时间沉淀,使我可以平静地叙述。那时候因为学习压力,又仍是因为宿舍晚上很吵,影响我休息,以致失眠成疾的问题,我很无助。我荒唐地提出我要每天骑四十分钟的自行车去上学。妈妈说那样太辛苦。说要买一辆电动车给我,说好等我和弟弟星期六回家去选。结果,那一天回家。我爸高兴地从楼上下来迎接我们,对我们说,看我给你们买了一辆可爱的电自行车。我们一听,以为是老爸说笑。眼睛一扫,天啊——一台形似老人摩托车的交通工具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和弟弟失望透顶,因为与心中期许的样子相差很远。我们觉得骑着这么一辆东西去学校很丢脸。我们坚决不骑,要爸爸拿去退货……听我们这样说,爸爸很生气。但我们也生气,堵着气,就是不肯让步。爸爸说,他的习惯,买了东西就不会向人要求退货。

  我们说得他气极了。这时,他一下子变得青面獠牙,捉起他坐着的木凳子往地板上砸,然后冲着我们骂了粗口,放言说,以后不会管我们了。我们要怎样,他再也不管了。我当时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好怕。后来想想,因为他心急,以为为我们做好了一件事,没想到我们却没领情。他的一腔热情被我们给泼冷水了。其二,又因为跟人家买了东西却要退货显得没有面子。因为卖家也说,不能退货的。

  后来,爸爸没有不管我们。这一次,是我见过的他第一次向我们低头。我们跟他说了,理解他是因为真切为我着想,才那么心急地去买车。我和弟弟说跟他一起去跟老板说理,一定能说通老板。后来这事以我们承担一百块的损失,退货给老板作结。

  经过这事之后,我开始深入骨髓地感受到他的父爱。

  现在的我,已经大四了。我们没有大一、大二时的欢快谈笑了。不知道是我爸变深沉了,还是我变深沉了。我向他诉苦,祈求安慰,但是电话那头他只有沉默。我向他说一些我处在大四的迷茫,电话那头他依旧只有沉默。我开始羡慕那些同学朋友,可以把爸爸当作朋友,他们的爸爸甚至可以成为他们人生的导师。而我,此刻我的爸爸让我感到无助。他再也不是一个,可以排解我无助的人了,不再像高中时候那样,对我嘘寒问暖。而有时候精神上的苦闷何尝会比身体的难受好受呢?每次和他打电话,我都感觉一种压抑感。当我说话时,他再也没有回应的时候,我也就不爱向他说了。然后我们就陷入一个尴尬的局面,电话的这头与那头都沉默着。

  四

  我一直对家族史感兴趣。有一天,我忽然又想去寻找一些家族的源头。然后突然地我又想起了爷爷的身世。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爸爸只有三岁。父亲没有父爱。而爷爷没有兄弟姐妹,爸爸的家庭成员,除了他的妈妈(我的奶奶外),就只有两个姐姐。没有父爱,那缺少了什么呢?长大的我,突然明白他其实也不知道怎样去表达一个父亲的爱。我们多大,他就学习做父亲多少年。而没有了父亲,没有兄弟,他生活在女性包围的环境中,性格中少了一份向外闯的冲劲,少了一份坚毅。这么一想的话,现在我迷茫,他没法指引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寻找我家的家族史。我们家只有四代的历史可考。曾祖父开金铺,土地革命的时候被当作地主,那时候潮汕地区每个村子都会杀地主。1933年,曾祖父被抄了家产,自己被杀头。临终托孤,命我的曾祖母带着一个男孩子回到了娘家。我推算了一下,爷爷那时也就只有六岁。曾祖母回到娘家后,为了保平安,为不让人知道爷爷是地主的儿子,让爷爷跟他舅舅姓,于是我们从姓余改成姓李。古装剧看多了,现在想想,被抄家的人,性命攸关,命妻子带出男孩,希望的是保住血脉。只是可惜,他也只活了38年,他没能幸福安康地活到老。

  一个四代人的家族,两代人没有了父爱。我们这一代人该珍惜吧。

  写下这些之后,总算让我不去“恨”父亲了。

责任编辑:倪萍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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