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来抱抱自己（赴约）

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有一点悲哀，有一点失落，没有眼泪，没有伤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只想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好像他抱着我那样，温暖……　　

上一世，究竟多少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这若有还无的姻缘？　　

“渺渺。”　　

“嗯。”　　

“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吧。”　　

“去哪里？”　　

“随便，KTV或者酒吧！”　　

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电话的这一头沉默了，随便？既然都随便了，为什么还有选项？二选一，我不能做一次决定吗？为什么出去坐坐就非要去那些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场所？坐在肯德基里，要两杯可乐，安静地聊一聊不好吗？我却不敢说出口，长久的争执让我不会再反对他的任何决定，我也怕我的反对会引来又一次争吵。我怕我的倔强，让我们最后一次的甜蜜彻底泡汤。　　

“你现在打个车往‘声色’走，我就在这附近。”　　

“声色”，声色犬马，这座城市中很有特色的一个娱乐场所，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各种不同的娱乐、消遣。最里面是KTV包间，中间是酒吧，靠外的是舞池，我曾戏称这里一定是个卖牲口的地方。　　

林浩，今晚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了。　　

……　　

小时候，我和林浩比邻而居，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在院子里大婶大伯的调侃下“和谐”了一路，我却未能等到“郎骑竹马来”，就生生地成了林浩的“红娘”……　　

林浩的新娘叫庄雅，是我大学时的舍友，是一个家境好，学习好，长相好的女孩，我很喜欢她，却没有告诉她我喜欢林浩，然后，庄雅成了林浩的女朋友。　　

大学毕业，林浩就和庄雅订了婚，我也因此很顺利地进了庄雅父亲的公司。庄雅被公司派去美国总公司学习工商管理，林浩犹豫再三决定从头做起。　　

新人入场培训的餐会上，林浩悄悄地问我：“渺渺，是不是也该找个对象了？每天看着你一个人来去匆匆，我心里总有那么点子心酸。”三杯酒下肚，我眼神迷离地看着林浩：“浩渺苍穹，何堪以爱？”我却没有告诉林浩——其实，那些看着你们出双入对的日子，我的心很酸。　　

那一晚，我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但是我知道，林浩，就在我身边，一直在……　　

然后，我和林浩在一起了，但我拒绝了他要给我的一切东西，拒绝住进他租的房子，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做一个男人的情人，我不想我们的立场因为我们的相拥而有所改变。哪怕就这样过一辈子，只要他在，我就心甘情愿。　　

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午息的间隙，我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和庄雅用MSN聊天。　

采薇：渺渺，你怎么不想找一个能陪自己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一起微笑，一起承受生活压力的人呢？　　

我想到林浩，不知道多年以后，我、林浩、庄雅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谁陪着谁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一起微笑，一起承受压力？　　

喵喵：也许……我还没有碰到让自己的心怦然而动，永不止息的男人。　　

“那么，你还是在等那个会让你怦然心动的男人？”林浩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办公室不要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似乎，从那天起，我和林浩之间的争执就不时上演……　　

今天是公司的年会，作为销售副总，林浩出差未归，没来参加，其他公司里二百一十三名在册员工一个不少，整个年会中，我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却也无足轻重的角色，从头忙到尾，始终不受瞩目。在年会的过程中，林浩不停地打电话，我忙得不可开交，怕影响工作就把手机调了静音，偷闲的时候竟然看到有16个未接来电，心里一阵内疚，正想回个电话。“渺渺，什么时候了，还躲在这里休息，最后一个环节了，快来帮忙。”刘燕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我就喊了一嗓子。　　

“哎，就来。”我无奈地把手机合上塞进口袋里。　　

年会一结束，我拎起包就往回走。他昨天晚上发了信息说今天下午的飞机，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家了。路过“黑眼睛”进去挑了一款深咖色的钱夹，出差前给他收拾东西看见他的钱夹有点磨坏了。　　

手里捏着钱夹，心里有淡淡的甜蜜，七天年假，应该可以弥补一下我之前对他的忽略吧！　　

可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好像才刚刚开始……　　

“你的手机给我用用，我的没电了。”我刚进门，林浩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还怀着自己淡淡的心思，有点甜蜜地像往常一样把手机递了过去，还有新买的钱包，他翻开手机盖子看了一眼，忽然盯着我狠狠地把手机摔了出去，我愣了，有点心疼，那是我一个月的薪水买的。　　

“屏幕上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都没有，可见我打的电话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接？找个安静的地方接个电话就这么难吗？你是总监还是总裁？年会有这么忙吗？”林浩吼得有点声嘶力竭，我有点如鲠在喉，半天组织不出解释的语言，正当我抬起头来想要告诉林浩今天的年会有多么忙的时候，门被狠狠地摔上，我的眼前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在掉，却没有了那个我赶回来想见的人。　　

我颓然跌坐在地上……　　

我静静地抬起有点肿的左脚，塞进了角度别扭的高跟鞋里，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手机残骸，靠在门后冰冷的墙壁上，脑子空空的，肚子也空空的。我有点疑惑，我满怀欣喜的地来，究竟是想迎接什么呢？心有点痛！　　

我究竟是应该卑微一点，守着我十多年的爱情，静静地等着林浩的回头，还是应该潇洒一点，让这十年就像梦一场？　　

梦醒了，林浩有自己的家庭，我有我自己假想的爱情。　　

回望我和林浩住了两年多的屋子，把钱夹放在茶几上，钥匙留在旁边。　　

也许，我踏出这一步就很难再回来了——也许我再也不会每个月用掉三分之一薪水营造出一个假想中的爱情公寓，我有点累了……　　

我拦了辆车：“声色！”司机眼神不屑地回头看了看我，便发动了引擎。　　

在一间KTV包间里，没有音乐，没有我想象中的温情，没有我期待中和林浩最后的浪漫，朦胧晕红的灯光下，林浩坐在沙发中间拿着一瓶啤酒，我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看我一眼，“坐。”一如他在公司的作风。　　

“我们，还是分开吧……”沉默良久，这是林浩说的第一句话。接下来，是我以为永远不会在我和林浩之间出现的烂俗的剧情独白，“以前，是我太自私了，总以为，你是爱我的，就会永远是我的，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希望碰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家，我不能永远这样霸占着你不放手，我甚至已经不明白我对你的究竟是如你一般的爱，还是二十多年的习惯，如果是爱，我即将有一个家庭，不能对不起她，如果是习惯，我想我们都应该慢慢改掉，……渺渺，我们——还是分开吧！”　　

林浩这一番话将我从残存的梦里彻底惊醒，一阵凉意袭上心头，不知道是因为他嫌我一步说出这番话，还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被林浩抛弃，我忘了哭，忘了震惊，忘了难过，忘了……忘了他还在身边……　　

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向门口走去，如果时光倒流，哪怕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或者……只是五分钟，我也绝不会这样佯装平静地来赴约。可是，我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即使林浩不提出分手，我也会安静地离开，为什么在听到他说“分开”的时候，我感觉还是会如此的撕心裂肺？　

“渺渺，”林浩忽然抬起头拉住我的手，“渺渺，不要走，我没说，就当我没说，不要分开，我们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分开了。”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满脑子萦绕的就是林浩说的“分手，分手……”挣脱了手臂上的桎梏，我们在一起的两年里，林浩已经说过很多次，分手，也上演了不少次，我以为我应该习惯了，可是再强硬的钢筋铁骨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煅烧。林浩义正言辞的说辞好像在控诉我——你就是个第三者！我的脑袋就像被放进桑拿房，闷得透不过气来，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分开就分开，我本来就没不该有什么奢望，我不该奢望你会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我不该奢望能做一辈子你的情人，不打扰你的家庭，不影响你的事业，只要不分开，做什么都好，我不该爱上你，更不该十年如一日地迷恋着你，我不该奢望林总监还能像从前一样，好啊，那从今天起，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林总监，我还做我的打工妹，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我大脑模糊，可是语言确实前所未有的清晰。　　

“渺渺，我错了，我错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好吗？你约我谈谈，我不是不想和你单独在一起，我是害怕，害怕你一张口就提出离开我的要求，害怕你说你已经找到了那个让你心动不止的男人，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身边，我离不开你，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适应没有你的生活，你就当我没说过好吗？不要离开我。”　　

林浩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口不择言地说着一些我根本听不进去的话，我走不了，我的心在原地被撕扯着，我痛恨自己，我曾想一辈子这样安安静静地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哪怕为了他让自己的感情一辈子见不得光，不吵不闹，偶尔有他陪在身边就好，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我狠狠地在林浩的手上咬了一口，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了“声色”，而林浩的不舍实际上只坚持到KTV包房的门口而已，我一个人蹲在广场的喷泉旁边，看着水柱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任由喷泉化作一丝丝的雾气喷洒在脸上，头发上，或者全身……我用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没有哭，也没有伤心，确实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只想抱着自己，给自己一点温暖……　　

多年后的今天，偶尔想起那句烂俗的独白：“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总是忍不住把我和林浩套进去，上一世，我们究竟回眸了多少次，才换来今生这若有还无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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