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村规 我的一生（赴约）

编辑点评：祖父去世，孙子没有参加葬礼可以理解，但竟然没有通知自己的孙子，孙子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祖父去世，这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常理。祖母去世亦是如此。看法亦然。　　

一个月以前　　

   “家乡的西瓜快成熟了，你回不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祖母的声音，祖母是一位将近七旬的农村老太太，没享过什么福，一辈子与西瓜相伴。
   “再过十多天，我就要高考了。一个月，一个月就回。”
    我赶忙将毛巾塞进嘴里，头靠着墙角，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滴进心里。
    是啊，有好些年了吧，祖母不知往这儿打了多少电话。也听姑姑说，她每次听到我的声音都会哭，常常一哭，就是一夜。手里还会拿着我儿时的相册，每翻一页，都要停留好久好久。有时，会拿着椅子坐在门前，看着我留下奖状，喃喃自语道：比他爸有出息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知道，她又哭了。
    临近高考的那几日，常常复习到深夜。书本叠的都比我人都还高。清晨，当那只报晓的公鸡啼起它的第一声时，一张数学练习卷已瘫软在书桌上。母亲为了我的未来，拔掉了一切插头，包括电话线。我不知道祖母有没有打电话来，只盼望能迈进一所优秀的大学。
 
现在　　

    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杭州的一所大学。父母亲已在房间里商量该带我去哪儿玩，我冲了进去。
   “我想去祖母家。”
   “好吧，叫你妈陪你去。”
    母亲本想说些什么的，终究还是被父亲制止了。我看透了他们的不愿意。
   “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这样最好了，你知道的，我这几个月很忙。”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这种话我已经听了六年，麻木了。
    坐上了归乡的巴士。在车上，一直都想着祖母。想着她探着矮小身子站在高高的门槛上，踮脚倚门盼望儿孙回家的情景。霎时，一股浓浓的亲情如春天般温暖的阳光，洒进我的心田，让我感到幸福无比。
    汽车到站了，我又走了五公里的路，到了。
    这里还是没有变。
    山把太阳的脸遮住了半边，那一束金黄色的光芒映衬着天空。村间，狗吠沈声接连不断。祖母回来了。六年了，我第一次看到祖母，身子比以前更驼了，皱纹更深了，脚步更蹒跚了。我迎了上去。
   “祖母，我是小扣，我回来了。”
   “小扣，你是小扣."
    祖母显然是不认识眼前的我，六年了，幼童长大了。
    我赶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儿时的照片递给她，她笑了，又哭了。然后，快速地用衣袖揩去泪珠。
   “来，你看下电视，祖母给你烧好吃的。”
    本想栏她的，但毕竟自己是真的饿了，饿了六年了。
    菜端上来了，还是六年之前的香味。说不上是最好的饭菜，但我吃到了这六年来从未品尝出的调料。
    这天晚上，月是圆的。
    我和祖母挤在一个被窝里，聊了很长时间很多东西。当她问及我学习时，我实话实说了，还拿出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她笑了，“比你爸有出息。"但我问他祖父去哪时，她的眼角略微带些忧郁，埋下头。我知道，她不愿说，索性就不再追问了。
    次日，我破天荒五时起床，发现祖母还睡着。手上还握着我那张录取通知书，很紧，很紧……　　

我走出这间低矮的小屋。望着远处太阳缓慢从地平线到山的另一面直至挂上天空。
    刚想回屋，忽望见邻家有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女孩做出来晾衣服。她也看见了我。
   “你是......小扣？”
    我点了点头。
   “我是可儿，不认识了吗？”
    我努力将小时候的人名从脑海中再次过渡，似恍然大悟一般的明了过来。
    我和她聊的时间不多，在交谈过程中，我知道她没有读完初中，现在已经结婚了。
    最后，她对我说，“你命好，不像我到底还是一个农村丫头，没啥子出息！”我笑了笑。
    吃完早饭后，祖母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只好跟在她后面。我们大概走了一个小时。
    在我眼前的是我祖父的墓，听祖母说,“祖父是在三年前去世时的，本想通知我参加葬礼的，可念到你要参加中考就没让你来了."她哽咽了，又接着说，“你祖父生前有两大愿望：一是希望你会回来看看他,而是希望你能有所出息。
    根据家乡的规矩，我面对祖父的墓，连磕了三个响头。
    我在祖母家住的时间不是很多。在临走前得一夜，祖母从田间挑了一个西瓜，切开。
 “吃吧，这瓜可甜了。”
    我大大咬了一口，甜味盈冲着全身。
   “确实是比城里的甜。”
   “大概是里面加了什么吧。”我自语道。
    迟早是要走的。那一天，很多人都来送我，因为我是村里第一个有出息的人。在角落里，我看见了可儿。
   听祖母说，我和可儿是儿时玩伴。要是我一直在村里，我们或许会结婚。
   望着眼前这位清秀的姑娘，我走上去。本想和她握手道别的，可她不愿意，索性就算了。忽然想起，村里这样的规矩：已婚的女人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肌肤上的接触，否则，根据村规……
    我摇着头，上了公车。望着车外那一群质朴的瓜农们，摆摆手。随着车子的前行，我发现了，只有可儿唯一个已婚年轻女性出来送我。又想起村规的另一条。蓦然间，一股滋味涌上心头
 　　

四年后　　

    回到城镇有好几天了，也都会念叨家乡爱的西瓜，家乡的祖母，家乡的规矩。我在大学学到了很多，转眼间，毕业了。
   如同其他大学生一样，我像只无头苍蝇，在一家又一家公司里飞来飞去。不是嫌这个工作薪水太低，就是被老板嫌经验低。最后，我决定回乡看看。
   又是一个新的四年，这里好似世外桃源，虽美却不被人所注意。还是一点也没变。可是，人却不一样。
   再次见到祖母，她的背如弓字，脸上爬满了皱纹。祖母对于我的回来，很是惊奇。她问我，为什么？我本想瞒她的，可我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只好实话说了。
   她笑了笑，拿出了两个东西：一是西瓜，一是一带芝麻。她问道,“你想要哪一个？”
   “当然是西瓜。”
    我几乎是在她话没说完就说出来了。记得当时，这样，村规是不允许的。
   “其实，我们都会选西瓜。可在实际情况中，选的却是芝麻。为什么？因为芝麻‘香’！”
   “可是......我？”
    我显然是没有听懂，祖母接着说，
   “以前，你祖父也出去闯荡过，可他选择了芝麻，最后败得一塌涂地。”
    她顿了顿，吐了一口长气
   “你说你现在找不到工作？错了，在我看来，是工作找不到你。换句话说，你现在也是芝麻。
    我似恍然大悟过来。
  “我要选西瓜。因为芝麻不可能一辈子都香。”
  “很好，小扣，加油，祖母看着你成功，几时成功，几时回来！”　　

十年后　　

    经过十年的努力，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因为，那句话。其实，十年前的那一晚，祖母详细的讲述了祖父是如何失败的。而我，一直牢记。
    在我离开的第五年，祖母去了。听姑姑说，在离开的时候，他手中一直攥着我儿时的奖状，叫我不要失败地出现在她面前。笑着，走了。
    村里人都说我不孝，有钱就变坏。可这之间的秘密，只有我和祖母知道。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祖母和祖父葬在了一起。面对他们的墓，我笑着说，“我成功了！谢谢你，祖母。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会，牢记您的话。至死，永不忘！　　

后记　　

   没想到让这乡村改变的人是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的另一个儿时玩伴柱子（可儿的丈夫），像是受了刺激，也去城里工作。结果，败得一踏涂地。最后，被那些讨债的逼到自杀。可儿呢，完全变成村规的俘虏，我好些次劝她改嫁，她不同意，有时竟以死相逼，不得已，只好罢休。
    后来，我当了这个村的村长，第一件事，就是改了村规。 　　

姓名：邱之博    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岩屿街50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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