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泪在飞(赴约）

当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个天空，也染红了我那间不大的办公室，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了五点半，整座大楼已人去楼空，而我却不能走，因为昨天，一个女人约了我，作为某些不明确的目的，她不愿别人知道她来过这儿，从保护个人隐私权来说，我只好单独在这个时间同她见面。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自从我成立了这个法律服务所以来，我就时常的被以个人的身份邀请到某个私密的地方，为我的当事人进行服务。　　

时间还早，我燃起了一枝烟，欣赏着灰白的烟絮袅娜的上升，我的心情不自觉的压抑起来。自从我开了这个法律服务所以来，我所面对的全都是伤害、离婚、继承方面的纠纷，人性丑陋的一面在你面前展现，欺蒙拐骗，夫妻反目，兄弟大打出手……可谓应有尽有。渐渐地，我竟发觉自己变得冷漠而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对待任何事全都是机械地按章操作，我成了执行命令的机器，真是可悲！在那一瞬间我的眼角竟有了泪珠。

这时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在抬起头的一刹那间，我几乎凝固了：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眉宇间显露着清高与忧郁，而这副清纯的面庞曾久久地滞留于我那青春的梦幻中。她是我的高中同桌——云。她也认出了我，刹那的惊慌后，是一股倔强的从容。我慌忙把她让进屋，她拘束地理着额角的发丝，岁月的苍桑在眼角过早地留下了痕迹，曾经的往事如灰白的银屏在我脑海重现。　　

那时的她穿着一件连衣裙，美丽、清纯，花枝招展，令不少男孩子神魂颠倒。隔三差五她就会收到男孩子的情书，而她却像一只高贵的天鹅，蔑视着那些乳臭未干的求乞者，信手把那些情书赏给我看，我在恶心地读着那些肉麻的话时，却不由得对她心生敬佩，爱慕。　　

那时我是一个很腼腆的男孩，就是看女生一眼也会脸红，更别说去表白了，只能是默默地喜欢，无来由地帮助她，替她驱逐前来献殷勤的男生。每次她都会感激地对我说声谢谢，我就会快乐得心花怒放，听课也格外精神。我会仔细地记下老师的板书，期待着她的借阅，我喜欢她问我问题，在我的讲解中，我才有一种自信……　　

后来，班主任找我，要我安心读书，不要自毁前程，还给我讲了几个因早恋而改变人生的事例。在班主任的警醒下，最终我也未能挑破那层窗帘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　　

她没能考上大学，毕业后，听说就进了工厂，凭着自身的素质很快就做了管理。她是一个敬业的人，每天同别人一样早出晚归，有一晚，被几个流氓给拦住了，幸亏有一个青年及时赶到，否则……再后来，就听说结婚了，男的就是救她的那个青年。为此我曾心情压抑了半年多，内心针刺地痛，如大病初愈，常有欲哭无泪的感觉。我望着面前的她，已褪却刚才的惊慌羞涩，慢慢恢复平静。岁月真的不留情，曾经的美丽清纯已被沧桑掩饰，几丝零乱的发丝伏在她苍白的额上，眼角微陷，双唇亦失去了血色，给人颓唐的样子，但仍不失少妇的媚人。　　

不一会儿，就打破了僵局，她向我讲了关于她的事：　　

初中毕业后，她家托人让她进了工厂，那是一段令人愉快的岁月，少了学习的烦恼，工作也很顺利。后来发生了那事，你没法体会那时我的心情，他的出现让我从死神那里回来，真的，我很感激他，觉得他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生命的缔造者。以后，他常来找我，送花，看电影，还向我求婚，并信誓旦旦地保证永远都对我好，经不住他的甜言蜜语，我便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全是他耍的手段，目的就是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故事，借以接近我，得到我。我讨厌他的这种虚伪。　　

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用手理了下刘海继续说：起初他还像个人样，可到后来有了孩子，就复发了本性，常到外面鬼混，时不时还动手打人。我忍他，他却以为我软弱，变本加厉。为了还赌本，他还逼我做那事，这种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要告他，让他进监牢……　　

我听着她的叙述，内心深处忽然闪过一丝隐痛，为她草率地对待自己的婚姻，也为拥有后却不知珍惜的他。　　

“你没想过吗，离婚将会对孩子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是伤害。”我问。　　

云那凄美的眼神显得更加迷乱，她幽幽地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本就是死亡婚姻，我错误地把感激当成了爱情，我已得到了惩罚，但我没有理由不去寻找新的开始。　　

声音凄凉而又坚决，可记忆中那清纯的身影却模糊起来。　　

对于她的话，我无可辩驳，可对于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来说，该是怎样的残酷，难道她们就无权获得幸福吗？我脑中忽地闪过了那些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要妈妈！”　　

“我要爸爸！”　　

“我不要你们离婚！”　　

……　　

我无言地叹了口气，人们啊，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为别人多负些责任呢？！　　

宿豫区丁嘴中心小学     桑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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