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赴约)

    在陆海教授50岁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一封十天前随公文包一起丢失的信。

    在那次失盗中，他损失惨重。不仅身份证和任职证书丢了，而且连一本缅怀亡妻的文集和一部自传体小说稿也丢了。此外，还丢了他写给辽宁岫岩山村的一个被父母遗弃小女孩的信。

    此刻，他满怀惊喜，再一次读那封失而复得的信：

    小霞，近好！

    读了你最近一封回信，得知你与养母二人在家都好，感到很欣慰，尤其令我感动的是，你竟然那么信任我，向我坦白了，你曾偷了同学5元钱的秘密；作为对你信任的回报，我也向你袒露，一个我童年时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当年曾与家乡的小朋友，到村外去偷过西瓜，吓得我把裤子都尿了。

    在一个人成长过程中，谁都难免有过失，有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所以，在大人眼里，没有坏孩子，只有没教育好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随信寄去65元，除了每月照例资助你的50元学习费用外，另外的15元中的5元，偿还给丢钱的同学，剩下的10元作为对你勇于认错改过的奖励。

    再过10天，就是我50岁的生日了。作为献给我生日的礼物，能赠给我几朵你最近在班级获得的小红花吗？

    在陆教授信纸下边的空白处，张贴着4朵小红花，烘托着上面的两颗红心。那两颗心一大一小，鲜红鲜红的。底下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写道：陆伯伯，您的信和钱都受到了。您不让我说感谢话，我就不说了。我祝愿您，再活50年，长命百岁！您猜，那两颗红心是谁的？猜不着吧？嘻嘻……

    这封信，的确是小霞寄来的！陆教授失声喊道：好个神奇的小偷，竟然直接把信寄给了小霞！

    他不禁回想起失盗的经过来。那天，他乘坐的公共汽车特别拥挤，到站下车时，他只能采取举手投降的姿态拼命往外挤。当时，他右手托着公文包，用左手扒拉着挡道的旅客，途中他右臂猛力震动了一下，由于只顾挤车并不在意。下车后，他发觉右手中的公文包变得又硬又重，定睛一看傻眼了：原来公文包被换成一块用塑料袋包着的砖头！

    当时，他懊恼中还夹杂着几分侥幸的期望，因为公文包里除了信封中的65元现款外，对偷盗者来说，并无重要的财物，指望盗贼能良心发现，把他的文稿和证件寄回来。但是，转念一想，他又绝望了：这种能从被盗者手中换物的神偷妙盗的窃贼，决非是良心未泯的初入道者，一定是一个作恶多端、铁石心肠的惯盗。

    可是，就在他收到三年级小学生小霞的四朵小红花和两颗红心的那天中午，收发员送来一个邮包。打开一看，正是他十天前在公共汽车上丢失的公文包。除了不见那封准备寄给小霞的信件外，其余的东西都完好无缺，并且多了一张纸条。

    上面提了一首七律：

    身无分文走天下，吃喝玩物任我拿，一意孤行独飘零，两犬争言安我家。倦鸟思归终有日，弃儿待哺唤亲妈，浪子纵然心灰冷，春晖日暖冰雪化。

    诗后附加一段文字：

    尊敬的教授先生，十天前冒犯阁下，多有得罪，小女子这厢赔礼了。

    当你得知，盗走你的东西的，竟然是一个风流的女贼，不知你作何感想？在我无数次白手生涯中，这次赚头最大，我竟偷来一颗能打动我这个冷酷无情女人的男人心。我可真就纳闷儿了，你究竟是那路神仙，抑或是何方妖怪？竟有如此高的法术和道行，让小女子这颗封冻多年冰冷的心，也温柔出一点血性来。说真的，读了你的两部大作，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啊！尤其是你那部缅怀亡妻的作品，使我信了，让我服了，人世间还有真情，还有真爱！

    近来，我心里躁动着一种渴望：我很想一睹你这个好心男人的庐山真面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厚颜无耻的女人在你面前，你准会吓个天旋地转的。不过，你别怕！因为我现在像鬼怕听到鸡叫似的，害怕你见到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等我敢于见您的那一天，我就是一个像样的女人了。

    有幸与教授先生笔谈，咱也来点斯文，玩弄点深沉吧。其实，中学时代的我，也是一个很有文才的女孩，只可惜在绿色（林）大学徜徉太久了，荒疏了学业，吟不成诗了，只能写几句顺口溜，就算献给老师寿诞的礼物吧！

    附带说一句，我的老家也在你信封上写的辽宁岫岩那个小山村，而且你所资助那个小女孩，很可能就是我当年遗弃在那里的堕落罪证。

    陆海教授读罢诗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夜，他做一个颇具团圆喜气的桃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