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净土

水仙思忆对我说，有一天，她会去西藏，去布达拉宫，看那蓝蓝的天，清清的水，还有金色的太阳。　　

虔诚的朝圣者们，周身笼罩着金翅鸟的光芒。尽管形容憔悴，衣衫褴褛，但，眼神坚定。那种目光，瞬间会吸去你心里所有的喧嚣与杂乱，只留下目标的方向在天际间无限拉长，拉长。

他们摊开手掌，屈膝，下跪，伏背，把整个身子平贴在地面上。我更愿意说，那是在倾听。用自己的心去倾听大地的心跳，去倾听世界上仅存的一块净土的呼吸。这个动作绵长迟缓，像慢镜头回放，然而一丝不苟，熟稔于心。求佛，几千几万次的跪拜只为心灵的慰藉。

朝圣者，并非都是迷信。也许他们之中，有比我们更为出世的人，只不过在饱染红尘香火后，看透了内心。心佛所引，万箭归宗，我们周身，净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于是他们寻啊，寻啊，终于看到了西藏，这块净土。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西藏的路，一条通向净土的路，一条求佛化缘的路。

眼前只有山，一座连着一座，一峰高过一峰。不是水天相接，倒是盘古回归。漫天的细沙碎石泥土迷住了视线，天，地，只是一片灰暗的土黄色调，倒像是上古时代的混沌年华。

显然，这里没有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没有乌油铛亮的沥青公路，没有人头攒动的红男绿女，只有永不停歇的铁轨上隆隆的响声，为日出日落伴孤寂的前奏与尾声。

闭了双眼，有点想睡。朦胧里有一个低沉的男音。

“你还好吗?要我去叫乘务员吗？”

“谢谢，不用。”

醒来时，发现自己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上有温热的气息，男子的俊朗与温柔轻轻的飘落，原来这就是温差效应。

“对不起，只是你一直喊冷。”

“没关系，谢谢你。”

笑笑，全身而退。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挑逗勾引，西藏的一切，把人撂在水里一般，怒不出来，只有淡淡的温情。

到拉萨时，已入夜，这座驰名中外的日光城用夜色容纳了我，我拖着旅行箱，沿着路慢慢地走。走过一个个小店，走过一个个路口，走过一个个人。

这条路，真的让人贪恋了，竟不忍停下步伐。回想起来，疲于奔命的我为生活放弃了多少年少的单纯与美好？说不清楚，这些放手，是否都值得？如果当初的放弃换不来今天的惬意，我现在还能一个人独自在这里行走吗？也许只有心情考虑疯涨的物价了吧。这些因果，竟比前世的情，今生的缘，来生的爱，风里缭乱的发丝，更为纠结往复。其实，这条路，有多长，有多远，我，自己恐怕也没有明确的感知，能走多远，走多久，更没有坚定的信念。至少想要给自己一点安慰，我想要走下去，无论何时停止。

绕了一圈，抬头发现，我又回到了拉萨火车站。人生真是旋踵地奇妙，好像，你我，相爱了一场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是，你，已不是那年的你，而我，还是当初的我。于是一种叫代沟的莫名介质将我们分离。

灯光打出淡淡的阴影，静静地倾泻在我的肌肤上。

一个老妇人走来，手里有方白绸，托着不知名的白花。

“姑娘，仙云将赐福于你。”说着，庄重地将一朵花放在我的掌心。

我端详着她的面容，曾经也一定是极美的女子，如花般的明艳，而今这般，不为某个世间男子，便为某份人间薄凉。我给了她5元，示意不用找，她仍庄重地掏出四个硬币给我，

“姑娘，这是仙云的意思。”

我浅笑，看她一点点坠落在我的视网膜里。

夜越来越深，我蜷在候车厅的软卧上，忽然忘记了自己此番旅行的目的。耳边，传来遥远模糊而又清晰可辨的隆隆声，是啊，也许，我该回家了。流浪的，纵使找到世界的净土又如何？它终究不属于你，心佛所引，万箭归宗，莲花开落，心为净土，舔噬温暖，掌心化雪。

只要心里有净土，哪里都是西藏，哪里都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