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丐的死去

2009年6月25日。

这是，一个酷热难耐的日子。

这一天，对于一名已耗尽生命之精气的乞丐来说最为难熬。

中午时分，在这个小城的西郊申巷，在沿春庆路菜市场的东侧，这个苦难的生命终于经受不住尘世的无情虐待，在饥饿、酷热，大概还有病痛的折磨中倒在了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

这是一个40岁左右男性乞丐的尸体，双手抱胸，仰面而躺。人们看到，在那蓬头垢面，瘦骨嶙嶙的躯体旁，遗弃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拐杖，半根没有吃完的油条，还有一件破烂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这些，应当就是这个生命生前的所有家当和死后的所有遗产。

搞不清，在他还能够自我移动这具形容委琐，令人厌恶的躯体之前，在他曾使尽所能，企图想引起人们的关注、关爱，哪怕就是向他施舍5角硬币、一只苹果、一块饼角或者是半根吃剩下的油条，以延续他那残喘的生命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人曾经注意过他，正视过他。但是此时，在这个已经丢失了灵魂，已经僵硬了的肮脏的躯体周围，却齐涮涮地聚焦着许多他生前不可能见到的颇为关注的目光。这些目光或远、或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争先恐后，那情景，尤如在追崇一个绝代明星，也尤如在观赏一处别样风景。

人们看到，在现场，有警官在拍照、取证，在访谈、笔录，在尽职尽力地搜寻着关于这个死人的信息。

可是，人们谁也说不出他的名子和来历，谁也不了解他的家境和身世。人们所能知道的，他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乞讨者，一个“无名氏”和“流浪者”。

或许，在远方，还有日夜牵挂着他的亲人；或许，他的亲人们早已经把他遗忘；或许，他的生命本来就是一叶随风飘零的枯草，这个世界对于他原本就无依无靠。他的生，从来就没有过出处，他的死，也注定将没有归宿……。

3点钟的时候，灵车拖走了他的尸体，人群轰然而散，尤如一阵刮去的风，这个菜市场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人们照常吆喝着买卖，经营着生意，在那些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过客当中，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就在这热闹而又纷繁的市井里，刚刚消亡过一颗孤独凄苦的生命。

毒日继续烘烤着大地，似乎要溶化、静止这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沉闷的空气压迫着胸膛，让人听见突突的心的跳动，而每一下心跳都似乎让人感受到了搏击生命的艰难。

我抬起头，望着远方：蓝蓝的天空下，缓缓地，飘移着几片归去的白云，我不知，会有哪一片云彩能途经这名逝者的故乡，是否已经捎上他那颗失落异乡的灵魂。

2009.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