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的春天（人情）

发布于:2009-06-15 15:5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师雨名

这个春天的朗朗清晨来得有些恰到好处，最初一朵艳美无比的春雁花终于跃过前辈的宽肩轰然欲出了。冷冬已是昨天的记忆，氤氲如秋已是奢侈的向往，云雾笼罩着玫瑰似的阳光，晨光穿透斜叶。况疏鸣那条几乎丧失了奔跑功能的兔犬开始狂吠不止，它眯着眼球，前方是一池春水汩汩流逝，水的运动力在于时间的恩赏而绝非空间给予的美丽召唤。这个尤物有些冷落，该进入密林享受静谧雨系的温情沐浴－－美丽总在闲静时，美丽总在失魄时，美丽总在短暂时，美丽总在守望时，美丽总在无情时。
　　犬的眼前开始呈现佛的光环，佛的真身跃然而出，这尊悲情的化身微张尊口，梵语连连，直贯犬的秀耳，犬以为自己开始融入这个美妙的境界，它的思想的锐气开始升腾。是什么让一切重铸美丽？是什么让万物蜕变而否定过去？
　　况疏鸣庆幸自己已然衰疲的眼帘将大清寺的佛身与它的藏经阁尽收其中，虽然缺失了海的割断，但寺内清脆的耳钟声声让他体味异样的美丽而不失浑厚。《金刚经》有云：“当知是处恭敬供养，不可以百千万说其功德；若复有人受持读诵，已非于三四五佛种诸善根。”
　　藏经阁旁边一棵五百年历史的菩提树脚下，一群羽毛灰色的鸽子正围着一只羽毛呈白色的鸽子“吧唧吧唧”地叫唤，况疏鸣凑近一步，灰色羽毛的群鸽闻声惊飞散去，唯有那只白色羽毛的鸽子鹤立不动，况疏鸣往前再挪一步，羽鸽稍惊左脚抬起，右脚璞撑立仍不动，况疏鸣眼前一闪：羽鸽的右脚牢牢地绑着一根细长的铝管，“迷途的信鸽！”况疏鸣喃喃道。况疏鸣弯腰伸手悄悄地抚摸着鸽子，羽鸽眨巴着双眸，就像回到自己主人身边一般却不拒绝，况疏鸣好生奇异，如此的亲善之鸟让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将鸽子轻轻地抱在怀里，犬摇着棕色的尾巴哇哇地盯着鸽子叫，该把她带回家喂饱再放飞吧。
　　回到那座枝满藤蔓、芍药花遍开的自家院落，况疏鸣赶紧找了些花生米和芝麻送至鸽子的喙嘴，饥馑辘辘的鸽子猛地啄食起来，况疏鸣顺势解开鸽子腿上的铝管，小心翼翼地从管口抽出一张纸，打开，里面露出两张皱褶的一百元人民币，三十二开泛黄的白纸上赫然写着："这是鸽子奔赴汶川的第一百次飞翔，她将彻底圆我的回馈奉献之梦！一个唐山大地震幸存者。"
　　“唐山！”“地震！”身为唐山大地震幸存者的况疏鸣微微一怔，眼里噙满了泪水，二十三年前的那场世纪灾难将他的家园夷为平地，双亲罹难，孪生兄弟况疏宜参加学校表演活动也在那场灾难中失去音讯，大概也是……况疏鸣是解放军用一双双淌满鲜血的手将他从死亡的瓦砾堆里刨出来的，后来国家又将他们这些孤儿妥善安置到各个城市，况疏鸣就是这样定居在现在的这座南国水城。
　　翌日清晨，况疏鸣用洁白的纸郑重写了几句铮铮丝语并放回到那个铝管里绑在羽鸽腿上，准备让鸽子飞回自己的家。信中写着：“我是清杨市的况疏鸣，也是一名唐山大地震幸存者，迷途的鸽子落在我这儿了，您的梦我继续帮您圆，春鸽衔枝送云归！”
　　放飞的时候到了，在放鸽专家的精心指导下，况疏鸣手捧羽鸽，朝着鸽子也是自己共同的家园轻轻一抬，鸽子迎着明媚的春光，“扑哧”一声振翅腾飞，鸽子飞翔的那一刻，况疏鸣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跟随在后的兔犬仰头狂吠，声声悦耳。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况疏鸣就将收到的两百元钱，连同自己的两千元爱心邮寄到灾区。
　　恂恂春梦中，况疏鸣仿佛听到父亲的呼唤，“鸣儿、宜儿，回归的路有多长，心中的路就有多宽！”况疏鸣再次瞅见母亲用瓦罐虔诚地承接着春天的绵绵细雨，然后用柴火将春雨沸腾，喝一口母亲亲手煮沸的天落神水，况疏鸣心中通透的甜；况疏鸣的眼前仿佛又再次浮现多才多艺的弟弟脖子上围着鲜艳的红领巾在舞台上表演精彩的《鸽子－－我的天使》的节目。萦绕的幽幽春梦中，况疏鸣呓语数诵着一名诗人的诗：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棵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深不可测的眼睛
　　又一个春风清拂、绿芽更新、云开雾散的清晨，况疏鸣院落的芍药花满园盛开，花蝶采蕊，，兔犬也俨然恢复了奔跑能力，追着花蝶打圈，一派春意盎然的宜人景象。第六感官让况疏鸣不由自主地眺望远处，蓦然间，在晨光光晕的环环照耀中，故乡那只美丽的春鸽从遥邃的天际夹着厚重的呼唤飞驰着直冲庭院中央，落地时她已口吐泡沫，浑身滚烫，伸长她那傲岸的脖子大口喘着粗气。况疏鸣迅即俯身将鸽子抱到院落的小水池边，让鸽子尽情吮吸着水池里积蓄的春天的甜蜜细雨，稍顷，况疏鸣下意识地从春鸽的腿上取下铝管，打开封口，取出信函，上写道：“哥哥！真是天缘佛祖注定的巧合，我是弟弟况疏宜呀！，那场灾难失去了我们的双亲和我的双腿，但我重新找到了亲情，这是春天的梦吧！我让信鸽飞翔一百次把我的《大地震启示录》全部的稿酬奉献给汶川的受难同胞，鸽子却演绎了春天里美丽的神话。轻风载君盼雨归！”
　　此时此刻况疏鸣的心情难以平静，原来春鸽见到自己那么亲善不怵是遇见熟悉的面容，原来我们这个家族的姓“况”本来兆示着兄弟二人永不分离，原来我们的名字中就寓涵着我们就像春天的鸽子在宜人的春色里欢快地鸣叫。佛说“一切灾殃化为尘！”是的，春天已经来到，万物复苏，春水流淌不息，缓绿的山坡呼吸不止。况疏鸣将与鸽子一起远飞，飞向魂牵梦绕美丽的故乡！飞向活力无比美丽的春天！
　　美丽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让我们记住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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