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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恋祖父(人情)

发布于:2009-05-24 15:0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宋诗诗
    父亲前几日,突然打电话给我说,祖父去世了。我懵了,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脑子中一片空白,父亲哽咽的说着,我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大伯家看见他,当时他在廊下晒太阳,里一层外一层裹着取暖的冬衣,外面罩一褪了色的军大衣,很安静的躺在躺椅上,冬天正午的阳光暖暖的包围着他,刺眼的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我跑在奶奶怀里撒娇,只是远远的看着快睡着的爷爷,突然发觉,爷爷很老了,深深的皱纹凹陷在他干枯的眼角,堆积在原本宽阔的额头,散布在没有多少血肉的脸皮上。当时跟他没有多少言语,到如今却是阴阳相隔了。 

    记忆中的爷爷,身体一向是健朗的。相反奶奶身体却不太好,早早地便离开不了拐杖。一直以来两位老人在老家孤独的生活着,爷爷仗着身体好,在前几年把自己的自留地分给四个儿女们种后,自己单劈了一块几分地,留作菜园。爷爷是个勤劳的人,有了菜园,还如往常一样起早贪黑的侍弄,我有点不理解,按说,四个儿子每年给他的粮食和钱物是不愁吃穿的,这时候爷爷总是笑呵呵的说:劳动惯了,乍一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菜园在他的精心侍侯下,一片生机,绿油油的韭菜,长的嫩绿而肥硕,这是见过的最好的韭菜了,以前每年在"一畦春韭绿"的时候,最爱吃韭菜的我,免不了挎着篮子往爷爷的菜地上去,他一直园子里忙活,看见我来了,二话不说,便挑最肥大的小心翼翼割起来,直到装满我的篮子,才直起腰,递与我说:“吃完了,再来割”,我高兴的答应着跑开了。

   爷爷的菜园,蔬菜很丰富,他舍不得吃,分与我们后,剩下的就挑到集市上卖了。镇上离家大概三四里路,在前天一晚爷爷把所有采摘下的新鲜蔬菜码整齐后,第二天,天还没亮,便乘着夜色赶早集去了。一直要到暮色四起的时候,才挑着空筐回家。有时候,在集市上看见爷爷和顾客讨价还价,或者在没有生意的时候,满目期待的望着过往的行人,我就有些心酸的味道,和爷爷寒暄了几句,陪伴他孤独的坐了一回,但因受不了这一份寂寞便早早地告别了.....

    因为手头工作还没有处理完,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我还呆在上海,这几天一直在回忆,爷爷憨厚的笑容始终浮现在脑海中,我给弟弟发去短信,问关于爷爷的事情,他说这几天老家没什么事,要到下周六才办事,他这一两天也要忙工作,等下周六再回来.我说我实在不相信爷爷离开我们了,真是......他回话寥寥,只感叹生活就是这样 .....

   在怀恋爷爷的时候,我想起了年迈的奶奶,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加上儿女们可能由于工作原因一时半会还没回到家,只剩下她孤零零的守着爷爷了,死者长已矣,疼痛却留给了亲人,我难以想像奶奶得知这个噩耗后的情景,爷爷和奶奶相濡以沫大半辈子,他们可以说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夫妻,一辈子没有吵过架,奶奶身体不好,一直是爷爷照顾着,晚年的生活让他们彼此的心紧紧的联系起来,可是命运却把他们生生分开了,一分开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生与死的距离.

    我是在出殡前一天下午到家的.刚至村口,便听见一串哀婉而尖啸的唢呐声,坐在二哥摩托车后的我,心开始一阵酸痛起来。灵堂设在院内,我只是问周围的人,我要看看奶奶.奶奶半卧在老屋里的床上.屋里坐满了人,似乎听见父亲在唤我,我径直的跑向奶奶,抱住了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决堤一般流了出来,奶奶默不作声的贴着我,我看见她几乎全凹进去的眼睛满是泪水。我就这样抱着她好久,大姑跟我打招呼,我都忘记了礼,似乎周围的人全不存在,只到母亲把孝巾递与我,说:蓝色的扎腿和辫子,白的挂脖子上,去给你爷爷磕头吧。我擦干眼泪,拍了拍奶奶,便出去了。

    灵堂里只有弟弟在跪着,他是负责给追悼的人还礼的。我看着爷爷熟悉的遗像,看着他面前的供品,看着旁边立着的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看着白色的灯笼飘飘悠悠,看着五颜六色的花轿静默着,泪又来了,我哭着磕完了头,在灵堂前站了许久许久,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为那些追悼的人准备丰盛的酒菜.外面唢呐的哀乐声也乐此不疲的响着,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儿。

    按照风俗,今晚吹唢呐的人要玩把戏的。之所以要表演,是为了吸引村里的人来,为死者送行,让死者在黄泉路上不觉得孤单。天快黑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乡邻,他们都巴巴的等着表演的开始。这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去别人家看把戏,那时候我们是在晚饭后高高兴兴的赶去的,不时的被节目逗的哈哈大笑,在结束时还想着下次谁家再死人,便能又看一场精彩的把戏了。但今天看把戏的代价是用爷爷的死换来的,这不禁让我对那些邻人嫌厌。我无心看表演,只是在场地走来走去。

    第二天便是出殡的日子,吹唢呐的走在最前面,然后就是四个人抬轿子,紧跟着便是孝子,然后是孙子辈,最后是女人们,按照风俗,埋葬是家里男人的事情,女人是不能陪去下地的。所以走到半路上,女人便不再跟去,只是对着抬走爷爷衣钵的队伍哭泣,快六十的大姑,哭的死去活来。被几个女人劝了好久才回家去。

    埋葬的队伍回来了,家里的女人是要去回坟的,做好丰富的美食,由孙子辈抬着,女人们便跟着去了。我随着队伍到了西洼,爷爷的坟坐落在这里,翻新的泥土,带着潮湿,有股新鲜的味道。堆起的坟头,五颜六色的纸花,又让人不自觉的抽咽起来。我想爷爷是长眠于此了,周围的邻家的坟也被烧了纸,大人告诉我说,这是为了让其他的孤魂多照顾照顾爷爷。我想着,也许这是迷信,也许这就是死后的生活。

    爷爷走了,享年78岁,人丁还算兴旺,重孙子辈也都有了,在村里几乎没什么大学生的情况下,他培养出了四个,以前听爷爷说,这是祖坟现灵。说这话也是因为我们家在这村算外姓,我想爷爷应该可以安息了,愿爷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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