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路神（人情）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见儿子和孙子已熟睡，张老太挎起早已备好的篮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沿着崎岖的田埂小道，来到村前的公路旁。老人家是来祭路神的。　　　　

    这些年，靠党和政府的惠民政策，农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一年前，张老太的儿子用积攒的钱买了一辆货车跑运输，钱挣得又快又多。张老太在高兴的同时，时常为儿子提心吊胆：玩车如同玩老虎，可千万别出事啊！前些天，村前大路上摩托车撞仗，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全国都晓得。　　　　

    公路旁，张老太从篮子里取出祭品：3碗荤素搭配的小菜，1瓶黄河龙白酒，1盒大丰收香烟，还有3 摞黄裱纸，一一摆放好后，又从怀里掏出３柱香点燃插进泥土里。 　　　　

春风暖暖的，轻轻吹拂，吹乱了张老太的白发，也吹乱了老人家的思绪。一个星期前，儿子与本村的个体户老板签定了一份合同，往南方某地送一车货，再拉另一车货回来。由北向南，再由南向北，往返两千多里路啊！以往儿子跑运输都是在县城附近转悠，如今千里迢迢，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货送到了吗？现在怎么还不回还呢？路神啊路神，千万保佑我儿，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淡淡的月光下，老人家久久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盯着公路远方的黑暗，象一尊铸造的铜像…… 　　　　

    三烛香终于燃尽，铜像活动起来，张老太准备磕头行大礼了。路神什么模样？不得而知，冥冥中，老人家仿佛隐约看到路神诡秘地向她走来，正在接受她的三叩头大礼：　　　　

    “一叩头，拜路神，保佑我儿一路顺风，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二叩头，拜路神，保佑我儿吃得饱，睡得暖，精气神足，开车不出事！” 　　　　

    “三叩头，拜路神，保佑我儿车到货到无损失，安全归来发大财！” 　　　　

    张老太够虔诚的：磕头如捣蒜，发出阵阵声响；呢喃表意愿，句句发自心扉。路神啊路神，你看到听到了吗？你难道不为之动容吗？你定会替老人家实现这些简单的愿望吧！　　　　

该给路神送钱粮了。张老太将黄裱纸用火柴点燃，火苗腾腾地冒起。火光下，映照着老人家那张苍老多皱、庄重严肃的面孔。　　　　

    钱粮快燃尽的时候，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将一张还未烧透的黄裱纸刮向公路。张老太急急站起，挪动步子，奔向公路，想把这张钱粮拣回火堆重烧……恰在这时，一辆未开前灯的摩托车呼啸而至，将老人家撞到，又疾驶而去—— 　　　　

    张老太刹那间倒在血泊里……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张老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干涩的嘴巴和一双枯黄的眼睛，第一句话便问：　　　　

    “儿子……我的儿子……回来了吗？” 　　　　

    病床前站着儿子，还有儿媳、孙子和一个身着反光背心的年轻交警。　　　　

    “娘，你终于醒了，不要紧吧？”儿子紧紧攥住母亲的手。今早他刚从南方回来，货没卸便慌忙赶到医院。　　　　

    “你平安回来就好。”张老太喘着粗气，“幸亏我祭了路神，要不，你娘这把老骨头早就让车碾碎了。” 　　　　

    “娘，你好糊涂啊！世上哪有什么路神，要不是夜里巡逻的交警发现并将你送往医院，恐怕……娘，真正的路神是咱交警同志啊！” 　　　　

    张老太转了转眼珠，目光紧盯着床前微笑着的年轻交警，似乎明白了什么，两行老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