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见证真爱（六）

――写在赴川参加心理援助的日子

习惯性的在清晨四点醒来，今天是我来到这个安置点第三天了，可能是白天太疲劳的缘故吧，夜晚的觉睡得很沉，棉竹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热，晚间凉，对于我们沿海一带过去的人是个挑战，虽然御寒用的是一只自备的睡袋。可是在昆明大组长王奇大哥的关心和帮助下，好歹搞了几张湿淋淋的棕垫子（实在没有好天晒干，几乎每天都下雨），棕垫子上又铺上我们带来的放潮垫和王哥搞来的军用被，最后是一层草席子一铺，呵呵！这种装备竟然也使那高低不平的石头不那么尖锐起来，一下子温柔了许多呢！就当我们是拥有了一张最牛的保健按摩床吧！呵呵！这张按摩床的动力可是这里还不间断的余震哦！　　

言归正传，每天的工作计划还是要做，坐在帐篷是等不来事情的，我们必须要主动接触和靠近他们，才能建立关系，王哥带着两位小老弟今天走出安置点去附近的村庄走访，我和组长继续“走篷”，昨天在爱心小学注意到的关注对象正是我们去寻找未果的两位，13岁的男孩刘某，11岁的女孩王某，刘是班长，王是多才多艺的姑娘，那让人惊讶的表演才能让我们吃惊，刘的早熟果断，有着很强组织能力的同时总是忧心忡忡的忧郁眼神让我们非常想知道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刘家成了我和刘清的第一个走访对象，按照事先掌握的情况，我们来到了9－00的篷号找到他家，，这个10多平米的帐篷住着三位老人，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我们去的不巧，刘的父母都不在家，留在家中的是刘的外公外婆和一位蜷缩在麻袋铺就的地铺上的一位老婆婆，只有读高二的姐姐英子在家，就在我们有所失落时，刘清和我同时注意到这位蜷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婆婆，通过英子的介绍我们才得知，老人是他们的邻居，81岁了，儿女和她关系不好，平时体弱多病，经常需要吃药维持健康状况，地震让她失去了家园，失去的亲情也没有因为灾难寻找回来，婆婆被解放军用飞机解救出来以后就一直和邻居生活在一起，虽然安置点什么保障都能提供，然而老人和子女的紧张关系始终没有改善，老人倍感孤独无助，常常以泪洗面。　　

细心的刘清拉着我一起蹲下身体拉着老婆婆的手和她说话，老婆婆用一双汪着泪的眼睛茫然且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打量着我们，此时才发现老人的听力有点问题，于是刘清搂住老人伏在老人耳边大声告诉她：“奶奶！我们看你来了！你今天吃的还好吗？身体怎么样啊？”老人机械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我们，两片嘴唇颤抖了好久，喘息也起伏了起来，一幅要哭却又拼命压抑的样子，我们两人一人拉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老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刘清拿出了指甲刀轻柔地给婆婆剪起了指甲，再也鳖不住地老人，终于让眼泪如决堤地洪水一样“哗哗”地流淌出来，我们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拥紧了婆婆陪着她一起尽情地流泪……婆婆哭完，终于开口说话了，说她在地震时候的害怕和恐惧，想到自己孤独无助，现在更觉得悲伤和忧虑，既然婆婆开口说话，证明了我们的肢体语言已经协助我们和婆婆顺利的建立了信任关系，这好歹让我们觉得欣慰，离开时我们约定下午再来看她，然后继续“走篷”。　　

原来几个摸好底的几个关注目标尚未来及走访，爱心学校通知我们去给即将撤离的老师送行，紧赶慢赶的跑过去，只见帐篷内外师生们泪雨纷飞的互相拥抱着不忍分离的场面让我的喉头也哽咽起来，亲爱的朋友们，这些即将撤退的老师们都是一些刚刚结束高考的学子们呀！走出考场就来到这里做孩子王，这需要怎样的勇气，怎样的境界啊！泪眼模糊中我用相机抓了几个镜头，我记得你们的欢笑，记得你们的泪水，送别在最后时分，国歌声唱响在帐篷小学，唱响了二号桥安置点，一批完成志愿者使命的年轻人带领着他们的学生高唱着国歌，这是一种何等的激情与悲壮……　　

11点多，我和张正宇终于汇合了，按照昨天家乡晚报记者陈利的要求，我得发一张和张正宇在灾区的照片回去由于这里无法上网，数码相机的照片上传不了，只好借用王季先的手机拍了一张彩信发给记者，由于手机充电比较麻烦，我的手机仅有一块电池，为了和家人保持联系，我新买了一部便宜的诺基亚，办了一张地方卡，这样联系外界就要方便多了。　　

我和刘清奉行着把吃饼干运动进行到底的原则，可又怕委屈了两位小弟弟，所以我们命令他们去食堂吃饭，经过一个上午的走访，在泥泞和低矮的帐篷间走来走去，我觉得自己累了，不知不觉躺下就呼着了，正当我好梦正酣时，忽然觉得背部好像有东西被扯裂的感觉，身下的大地猛猛地摇晃了一下，硬生生把我给惊醒了！刘清坐着接听电话，她只是感觉胸口发闷，外面传来一声孩子的喊叫：“地震啦！”此时是下午一点十六分左右，也是我进川以来首次感觉到的余震，奇怪的是内心中丝毫恐惧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很平静，也很坦然，　　

下午又是我和刘清的课程，今天的美术课是教孩子们搓橡皮泥，我把事先准备好的彩色橡皮泥分发到孩子们的手中，看着一双双清澈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在棉竹二号桥安置点的爱心小学开始了我的第二堂课教学生涯，当我再次成功地让孩子们掌握了小蜗牛的制作方法，看着他们开心的面对自己的作品，那满脸的阳光灿烂活泼可爱的本性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时，突然间，我发现，我想我的儿子天天了，很想很想……亲爱的宝贝，妈妈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妈妈的心始终牵挂着你吗？　　

刘清的<微笑小天使>心理辅导课上得更是精彩，当刘清要求孩子们通过课堂内容写出自己的感受时，孩子们的感受让刘清当场落泪了，这位有着十年心理课教学经验的优秀心理工作者首次被孩子们的感受搞得如此激动，刘清含泪朗诵了班长刘成林的感受：　　

“微笑送给灾难后来帮助我们的志愿者，见到他们我们就有了生的希望，他们自费从遥远得地方赶来帮助我们，他们鼓励着我们，教我们读书，给我们做心理辅导，办学校，帮助别人。他们是无私的贡献，不求回报的贡献，我们每一个同学和家长都应该把微笑送给他们，我非常高兴，虽然只是一个微笑，但我相信在我的心中意义是非常深的，也许在志愿者心中，一个微笑对他们也很有意义，相信可以让他们感到高兴，让他们也很感动的，上了微笑小天使这一课，我觉得应该把微笑送给所有的志愿者们，再次对他们说一声，你们太好了，也辛苦了！”　　

    无需继续细看，泪水已经随着孩子们的真心告白悄然滑落，面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我们知道，不是我们在给孩子上课，是这些遭了大难，经受了大痛苦的孩子们在给我们上课。他们的路还很长，终有一天，我们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淡出，我不敢想曾经的亲密相处和短暂的接触，能否给他们的成长带来帮助，因为我明白，我们之间已经建立的感情不只是保持长久的依恋，而是要让孩子们明白，相识是缘，分别也是缘，我是他们人生旅途的匆匆过客，让他们接受和我们理性的分离，或许这将是我们来了就该考虑的问题了。　　

课程结束了，指挥中心通知我们去帐篷开会，四川科协的陈惠霞大姐已经等候在那里了，陈姐同时还带来了四位新的心理援助小组成员，三位来自昆明师范大学，一位来自北京，看着我们的六人团队壮大到了十个人，我们由衷的感到了轻松，陈姐放下新成员以后就准备离开了，这位让我敬重的大姐，自从灾难发生以后，一直坚持做义工，她用自己的越野车无数次的往返于成都和灾区之间，为心理援助小组做了大量具体而又实际的工作，带给我们的是真正的榜样的力量！　　

天色不早了，新成员已经安置好并且也用过了晚餐，我和刘清还得去回访上午的婆婆，王哥又准备开小会，我们暂时告假，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去9－00，婆婆的情绪显然好多了，看见我们竟然开口笑了，让刘清和我惊喜不已，仅仅接受一次抚慰就达到这样的效果，真的没有想到！刘的母亲正好在家，我们把刘的情况和母亲进行了沟通，充分取得了她的支持和理解，表示配合我们一起调整这个孩子的情绪，初步掌握了刘在母亲心目中的情况。告别刘妈妈，我们继续寻访女孩王，在8－00篷号里，我们见到了她母亲彭大姐，王出去看露天电影去了，妈妈看起来是个利落干练的女性，然而丈夫和大女儿遇难的打击，依然让眼前的妈妈感到迷茫和无助，那多少都存在的悲伤和压抑，让我体会到一种揪心的痛楚。当我们拉着手和她聊着她的小女儿时，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她说女儿很坚强，女儿对家中的变故没有多大情感变化，甚至没有哭过，妈妈讲的轻松，我却听得沉重……面对前途的渺茫和深切的无助感是这个母亲最突出的问题，我们答应明天再去看她，离开了8―00刘清和我都有些心情沉重，尤其是我，个案经验不是很多，生怕一不小心的问话戳痛了人家的伤口，刘清安慰我，告诉我做得很好……谢谢你!刘清!你的帮助和支持让我没有理由不自信!　　

由于跑了一天,出了很多汗,粘粘的很不舒服，再也忍不住去安置点的集中浴室洗了澡，由于水都是从地下打上来直接使用的，冰凉砟骨，此刻已经顾不了了…….出来时，气管开始发痒，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回到了帐篷，我明白，我的小药箱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6.17日写于棉竹二号桥受灾群众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