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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彦文杯)

发布于:2007-07-20 11:3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袁海

 

无数次在梦里,我都会梦见那一座老屋,那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北方农村常见的那种泥墙灰瓦的住宅。它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拙笨,但住在里面冬暖夏凉,为你遮蔽四季的风雨,给你平凡的日子平添几分温馨和舒适,如同一件老旧的棉袄,虽然颜色暗淡,但穿在身上总是那么熨贴和温暖。我在那座瓦房里度过了十七个春秋,在无数个日夜里,无论是忧伤还是快乐,无论是福还是祸,它宛若慈祥的老祖母,总是不离不弃,用慈爱的目光温暖了我的童年。

我多年没有回故乡了,记忆里的那座老屋,总是矗立于我的灵魂深处,当我的心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之时,它便成了我最后的避难所,让我悄悄舔舐人生的伤口。

我多想抽空回老家一趟,再在我牵肠挂肚的老屋里住几天啊!

有朋友从故乡来,我总是忘不了向他们打听故乡的黄泥老屋。他们常常自豪地告诉我,说近年来家乡经济发展很快,农民的腰包都鼓胀了,以前的那些泥屋大都打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混凝土结构的小楼,有的还贴上了漂亮的瓷砖,就跟城里的房子一样。我听了心里既欣慰又失落,莫名的忧伤随之而来,久久挥之不去。然而我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母亲打来电话,说家里已经拆除了老屋,新建了一幢漂亮的小楼。我放下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我想再在老屋里住几天的心愿难以实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数次在我梦里出现的黄泥瓦屋,可能已难觅其踪了吧!

然而不久前我回了一趟老家,却见到了村里仅存的一座黄泥老屋。

那天刚下汽车,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座黄泥老屋,它趴在一幢幢漂亮的楼房中间,犹如鸡伏鹤群,极不起眼,但我还是一眼就望见了它。我拎着行李径直朝老屋走去,心情颇为激动,老屋啊老屋,我终于来拜谒你了!它跟我记忆里的老屋一模一样,黄泥外墙经过了太多风雨的侵蚀,墙皮已然剥落。那些灰黑的瓦片上,时间的车轮辗过,留下了一层不易觉察的青苔。它看上去是那么慈祥和亲切,慈祥里却又透出几分苍桑,它虽然趴在一幢幢楼房中间,但我却看到它是那样的高大和坚挺,甚至高过了村里所有的楼房。当我正沉浸于久远的记忆里,母亲喊我乳名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她一把攥住我的手,不由分说把我拽回了家。

吃毕饭,我说要出去走走,母亲便陪着来到了村街上。我心无旁骛,径直走向那座老屋。我心想村里也有如我这般恋旧的人,保留下这座村里最后的黄泥瓦屋,让我的心灵有了莫大的慰藉,我该向屋主当面说声谢谢!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说话了,她说你是想去看望你福庆叔吧?村里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新屋,只有他还是住在老屋里!我心里一颤,原来那座老屋是福庆叔住的啊!一段尘封的往事冲破记忆的闸门喷涌而也,清清楚楚地浮现地眼前。

那时我还小,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看见村里人焦急地聚在医疗站门口,我跑过去一看,只见福庆叔的娘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昏天黑地,原来福庆叔误食了“半夏”正在急救。“半夏”是一味毒性很大的药材,要经过泡制才能药用,一旦误食将会有生命危险。那时福庆叔在生产队挣工分,虽然出足了工,但分的粮食还是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候往往揭不开锅。那天他喝了一碗稀粥便去给生产队割牛草,割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肚里饿得慌,腿像面条一样绵软,他眼睛一亮看见附近有一块土豆地,就扔掉镰刀奔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刨开一株土豆苗的根部,还不到成熟季节,土豆只有樱桃那么大。福庆叔在泥土里刨了一捧土豆,扔进嘴里就大嚼起来,没料到有一粒和土豆极似的“半夏”也被他吞了下去……好在抢救及时,福庆叔的命保住了,但脑子却被毒坏了。

我的腿瞬间沉重起来,像灌满了铅,苦涩的汁液漫过我的心底。我看见那座老屋是那样的衰颓,那样的无助,仿佛听到它不堪重负的喘息声。

母亲叹息一声,说那阵要是有现在的好政策,你福庆叔咋会变成这样!

我心里一颤,是啊,那时全村的劳动力都在生产队上工,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侍弄庄稼,但却穷得饭都吃不饱;如今的农民不但把庄稼种得好,还把经济搞得活,他们农闲了就搞副业,有的去城市打工,有的经商,有的从事农产品加工……如今的农村真是日新月异啊!

我想见见福庆叔,但他却不在家,他会去哪里呢?

母亲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说你福庆叔是好人呐!他无儿无女老了有政府养着,吃穿不缺,但他闲不惯,天天帮村里人家放牛。镇上新建了养老院,让他去享福,他说去了养老院就不能帮村里放牛了,情愿住在老屋里。

我向远处的河滩望去,有几头牛在那儿悠闲地吃草,在绚丽的夕阳下,有一个老人缓缓地走着,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和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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