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老家打来电话,让我为他买几幅年画给他,我跑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搜寻到一张父亲想要的年画。我对父亲说,现在人家都有商住楼,多数都是悬挂上挡次的字画或其它高档装潢饰品,谁还稀罕那些过时的年画啊?良久,父亲电话那头传来了无助的叹息声……
父亲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教师,记得小时候,每到年关,无论父亲工作怎样繁忙,他都要挤出时间,早早地买来年画, 为家里的“小窝”装饰一番,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父亲贴年画的时候,往往都是我们兄弟姐妹最高兴、最开心的时刻,也是我们一家人欢乐团聚的美好时光。当然,这更是我们小孩子盼望过年的一个重要理由。
在贴年画前,总要将屋里屋外打扫一番,父亲很是仔细,遇到鼠洞或墙角裂缝,父亲就用旧棉絮或破布,严严实实地堵住,这样,西北风再也吹不进来,然后,父亲才糊上一层报纸算作“打底”。须臾,贴过年画的屋子里,顿时洋溢着温暖的气息,流淌着合家团圆的幸福……
那时候,根本买不到像今天的各式广告装潢用品,每次贴年画,父亲总爱用红纸裁成花边,裱糊在杨柳青桃、花香鸟语的年画上,然后用他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题上了自己编写的对联,渗透着一股浓浓的年味。
父亲贴年画的时候,母亲总是熬上一大盆的糨糊,我们兄妹们始终是围绕在父亲的身边跑来跑去,争先恐后地跟着端盆,做父亲的下手活,以获取父亲换下的旧年画。当时是谁干活表现突出,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奖赏。我们获取的旧年画,有的贴在床边观赏,有的拿着互相炫耀,有的珍藏起来,用于开学叠书皮,更多的时候是换取小伙伴们那诱人的煎饼卷大葱……
每年家里磅(卖)了一头猪的钱,在用于还往来帐之前,父亲总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点钱来,从街上请 (那时候不能说买) 到了毛主席画像,买回了一些我们青睐的年画,如“喜看儿女多健壮”、 “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父子情深”等儿女情长的年画。那时候的年画既没有现在摄影题材的画面,也没有如今那些乌七八糟的影星,都是纯手天然的“中国画”,亲情味十分浓厚。父亲忠爱它,我们小孩子也更是喜爱看,从中受益匪浅,学到了不少做人道理。
如今,父亲已经一天天地优雅老去,他的叹息声中,无非是少了昔日的年画,少了孩子们往日的欢声笑语……我们作儿女的,都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市井中,倘若也能挤出时间,常回家看看,这又何偿不是父亲想要的年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