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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医”陶三 文/颜崇道
 

 

(一)  

金敏就像丢了卖猪的银子,村长家的房前屋后这几天几乎让他踩得生不出草来。只要一有空,他准会猫瞅老鼠似地盯着村长家那两扇亮得逼眼的朱漆院门出神。雪儿一但走出那扇门,他就会铁遇磁石般地不失时机地尾随于她的身后,还会拖着跑了调的长腔唱上不知是哪位歌星唱的哪支歌中的两句:“走在你身后,爱你在心头......”雪儿呢,回敬他的却总是白眼。然后,脸色绯红,低头避而不理,倏然返回院中猛地关上那两扇朱漆铁门。  

雪儿,是梅城村官高一品、权力最大村支书的千金。是一河之隔的香河村村长的未过门的儿媳,芳龄二十有二,无论是人品还是长相都可谓万里挑一。别看雪儿生在这“南草湖”--成子湖边上的穷乡僻壤,却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女孩子差。甭说天生丽质,单就那双清泉似地会说话的眼睛,就惹得不少同龄女孩的妒忌;让男孩们魂不守舍蠢蠢欲动,成为“追雪族”。金敏就是其中的一个。  

金敏人长得不赖,特像大歌星刘欢。就因为长得像刘欢,所以他对刘欢忒崇拜,平时也极力模仿刘欢的打扮举止。单就脑后扎着一条驴尾巴似的独辫子就让金敏引以为荣,因为它最招人眼目,总能引来回头客。有人开玩笑说,金敏是刘欢的私生子,金敏也不生气,甚至还会说上句,有刘欢做爹,比县长舅舅更实惠。庄上老人和他爷娘老子最看不顺眼的是他的穿着,浅底红花的褂子,水磨蓝花牛仔裤,一双绣花拖鞋。庄上的同龄人评价:金敏不仅身上花,就连肚里的肠子也是花的。都戏称他为“金花”。而金敏自己却说,我是身花,嘴花,心不花。庄上的老人都说,金敏这孩子不学好,男不男,女不女,纯粹二衣子一个。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爷。金敏的父母都是行将就木之人,只能瞥着干受气。  

金敏与村长同住一村,或许是仗着有个做县长的舅舅的权势吧。村长虽长他一辈,但他从未把村长放在眼里。金敏胆大妄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别人不做的事他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村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乡村干部解决不了,只要他一到场准解决。前年,东庄赵、李两家发生地界纠纷,打作一团,派出所都拉不开。金敏路过,桩下界定,一锤定音,无人吭声,两家化干戈为玉帛。所以也有人叫金敏“金大胆”。就拿追雪儿这事来说,雪儿可谓名花有主,别的追求者都自愧不如偃旗息鼓悄悄败阵,而他却喝了鹿血般的信心百倍,暗下决心--雪儿一日不嫁,我就有机会,绝不放弃追求,追求是我的自由。执著地要与村长儿子公平竞争,比个高低,非要来个独占花魁不可。别人说,这是人性的兽化。而金敏却振振有辞地讲,在美国这是人类文明,你们懂什么?  

计划生育,是根高压线。为了避开这根高压线,真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南草湖”就兴个什么“先抱儿子后成亲”。小青年只要男女情愿,秘密地非法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了儿子再领结婚证举行结婚仪式是司空见惯。确实应验了多年前说的孩子参加爸妈婚礼的笑话。这不,就连村长家也不例外--雪儿已在村长府上多日,悄悄地实施着违反计生政策的“造人计划”。村长一家只盼雪儿早日添喜,贵子临门。  

雪儿的到来,无疑是给追求者金敏提供了“追雪”的方便。用金敏的话讲,这叫送到嘴边的肉,闻着香不如吃了更香。为了多看几眼雪儿,金敏想方设法到村长家找机会接触雪儿,一会儿借条扁担,一会儿借辆自行车,哪怕只站一会时间,只要能见上雪儿一面他也乐意去。起初,雪儿还帮着找这招那。后来,雪儿觉察出金敏的用心,干脆退避三舍,避而不见,冷眼视之。再后来,那两扇朱漆大门也是关多开少。  

在金敏眼里,雪儿的举手投足是美妙的舞蹈。即使是一个喷嚏,金敏也觉得是动听的音乐。雪儿用过扔掉的纸巾,金敏也会拾起当作美宝收藏。雪儿对“金花”来讲,她身上散发得一点点气息都足以使他心酥身躁不能自拔。雪儿是兴奋剂,是相思药。金敏已经到了一日不见雪儿如隔三秋的地步。然而,雪儿毕竟是香河一村之长的准儿媳,他金敏胆子再大,也得考虑策略,不能学古装戏中的王老五上门去抢亲吧。再说,现在又正处在“严打”的浪尖上,弄不好,落个时髦错误,吃不了兜着走。这不仅会给自己找麻烦,还会给县长舅舅添乱。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做事得看风使舵见缝插针。一旦有了进攻的机会,他金敏一定会抓住决不会放过。  

时间简直如凝固了的流水一般。苦苦地等了三天,金敏茶不思饭不想。这三天比三年还难熬。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猫等耗子似的金敏等来了机会。  

一大早,村长就带着老婆进城了。一是参加县里的“三干”会;再是顺便去县医院看老婆多年治不愈的妇科病。这真是天赐良机,吃了早饭,金敏拖着那条驴尾巴似的独辫子,早在村长家门的卫生路上转悠。金敏的心也如村部高音喇叭唱得:寂寞难耐,寂寞难耐......  

家中,仅雪儿一人。  

喂了猪狗,刷了锅碗。看到门后老俩口脱下的一堆脏衣服,准备烧水洗,锅后却没有烧草。雪儿顺手拿起门后墙上挂得一个布兜去扯草。放开两扇朱漆铁门,一股新鲜的空气迎面拂来,阳光洒在雪儿桃花似的脸上。此时的雪儿如同出笼的金丝鸟,心情如蓝天一样敞亮。树上的几只喜鹊在枝头欢歌跳舞迎接雪儿这只出笼的小鸟。雪儿来到村长家已快俩个月,整日闷在屋中不敢越雷池一步。这院外的空气真比屋内香水的气味滋润人。雪儿贪婪地深呼吸,小巧高耸的酥胸,迷人的曲线在流动。凝脂般的纤手理了一下挡住视线的刘海。一举一动,说是出水芙蓉一点也不过分。一旁的金敏早已春潮荡漾,不能自已。雪儿到草垛上刚扯下几把草,忽听背后有响动,还没回过神来,早被金敏从背后死死搂住。那架势就像抱着了个金娃娃,一个劲儿颤声嚷嚷:“雪儿,我爱你我的好雪儿,想死我啦!”雪儿被金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飞了魂儿。浑身抖动,原本白皙的脸难看极了,活脱脱一根白菜梗。当她醒过神来,脸又变得铁青。她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挣脱了金敏。哆嗦着扇了金敏几耳光,踉踉跄跄哭骂着冲回院中,“咣--”地关上两扇朱漆铁门。  

雪儿的心沉重极了。望着梳妆镜中的泪人儿,不住的埋怨自己怎么会让这个狗食缠了身。雪儿思忖,金敏是有备而来,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嫌疑的小辫子攥在金敏手中,我不能声张。否则,书记爸和村长爸都吃不消;再说,金敏非礼也未得逞。男孩追求女孩也不能算犯法。  

女孩就是女孩。胆怯顾忌,可能是所有女孩最大的弱点。小女婿外出打工刚走,遇到这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启齿的事,怎好向村长老俩口讲。她自认哑巴吃黄连,苦往肚里咽。  

金敏便宜没沾着,挨了耳光又被骂,心理不平衡--只恨雪儿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足金当废铜--我一个县长的外甥就比不上一个鸟毛村长儿子。自言自语掷出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金敏气愤地回到家。  

躺在床上烙饼似得翻来覆去,心中说不出的窝火。我哪一点比不上小二子(村长儿子的乳名),瞧他长的一口能吞进肚里的身材,一张猪肚子似得脸。雪儿你是鬼迷心窍啦!真是太伤自尊了。我金敏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吃不着你桃子,我就砍你的桃树。  

三天后,一贯身体铁铸般的雪儿,突然得了怪病,下身无名水肿,疼得死去活来,还叫了“120”。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病因医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金敏心中明白,那是毒虫毛起的作用。是他趁人不注意,偷偷的在雪儿晾晒的内衣上撒了毒虫毛。  

金敏导演了“砍树”闹剧后,心里说不出的愉悦,走起路来也特别带劲。那条驴尾似的独辫子总翘得老高。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那句:“走在你身后,爱你在心头......”  

(二)  

冬前冬后,冻破石头。冬至过后正是香河人闲暇之时。女人纳鞋底做针线嚼舌头,男人晒太阳甩扑克聊天。吃了午饭,金敏与几个平时处得不错的二流子朋友,早在朝阳又避风的路边草堆下享受着暖烘烘的阳光。甩着扑克,调侃着各自搜罗的诸如张三媳妇和李四私通,王二扒儿媳的灰,刘七家母狗生了猪仔等自认为高雅实则无聊之极的所谓艳事奇闻。  

馋猫鼻子尖,谈笑间,随风飘来的淡淡的香水味使得几个打牌的主儿屁股长了疔似得无法坐稳。恰似嗅到腥味的猫一般翘首张望。路上一个打扮入时,身材苗条的小媳妇向这边走来。金敏几个面面相觑,一个个酷似吊死鬼,目光呆呆地投向那个小媳妇,半晌也没醒过神来。  

“乖乖,这女的真靓,漂亮的叫人心里痒痒。”  

“金敏,你看,比你相好的--二子媳妇--雪儿俊吧?”  

“瞧,细皮嫩肉的,不光长相好,气质也不错。”  

“金花,都说你胆子大,敢和她热火一下嘛?!”  

他敢,碰人家一指头,准骂他狗血喷头。”  

......  

众人都想拿金敏开涮,想看金敏的热闹。其中一个叫道:  

金敏他只配看黄片,演黄片他不行.”  

“他要是亲了小娘么不挨骂,今晚,赵武饭店我摆一桌。”  

打牌的一齐起哄:“打赌--,我们也参加。”  

听人提及雪儿金敏就窝火,就来气。再经几个狗屎的煽动,金敏来了邪劲,他挠了挠头甩了甩驴尾辫,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打赌!”金敏来了劲头,“我要是亲了小娘么的嘴没挨骂,谁不请酒不是人种!”  

话都到这份上,还有谁不应承,找骂寻打呢!打扑克的几个见挑起了金敏,都捂着嘴偷着乐,坐山观虎斗  

金敏三步并作两步撵上赶路的小媳妇,如临大敌般死死地拽着不让走:  

站住,你薅咱家大葱干什么?”  

那女子行路间突遭金敏一扯拽一质问,楞了神:  

我,我什么时候薅葱的呀?我没薅啊!”  

她空挓两手反复申明自己没薅葱,其中一个打牌的在一旁帮腔:  

我亲眼看到,是你,还能假?”  

冤死单怕干证的,女子急了:  

你这人真是的,我一没篮子,二没包,薅葱难道吃了不成?”  

金敏像是得了理,声音提高了八度:  

吃了,看来真是吃了!”  

女子真如秀才遇着兵。眼圈红红的,眼泪满眼转,跺着脚,一副委屈伤心样。好汉单怕歪丝缠,她就是浑身长满嘴也甭想说清,更别想轻而易举走脱。  

女子不停地哀求:“大哥,我的确没薅你家葱,放我走吧!”  

女子愈是哀求金敏愈是不让走:咱家那葱可不是一般的葱,那是刚引进的稀罕品种--中华巨葱,航天品种。你说你没薅,你找个证人,我就放你走。”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一条道上就她一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上哪找证人。  

“大哥,不就是葱吗?我婆家是河南岸--梅城的,我回家还有急事。”  

“不管你是有城没城的,鸡事狗事,薅我的葱就不能让你!”  

女子见说服不了金敏,又没个熟人,摸了摸口袋,想花钱消灾。  

“大哥,我这有二十块钱就算赔你的,还不行吗?”女子把一张皱巴巴的票子直往金敏手中塞,还连声哀求,“大哥,收下吧,让我走吧!”  

金敏显出通事明理,松劲饶人的样子:吃葱,嘴里一定有葱味。你呵口气,让我闻一闻,没有葱味,说明你没薅葱,我就放你走。有葱味吗,我们没完。”  

听了金敏似乎在情在理的一番话,女子松了一口气,只得点头表示同意。金敏得意极了,摆出一副无奈样。心中却暗暗嘀咕,小美人啊,你受屈了,我不过是想敲几个臭小子酒席吃。目光扫视草堆旁几个打牌的,臭小子,跟我打赌,你们嫩了点。这桌酒席我吃定了。  

女子为很快找到洗清清白,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庆幸。无可奈何地对着癞皮狗似得金敏呵了一口气。金敏赶紧趁势凑上鼻子,那满是烟臭的毛胡子嘴也跟着靠近女子红突突的......  

打赌的人听得清楚,看得真切。  

金敏这家伙真行,绝了,还真就亲上了。”  

这小子想吃小娘么的奶子也走不了手。”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走,喝酒去。”  

......  

草堆边又是一阵哄笑。大家都知道金敏的秉性,如果食言,金敏邪劲一来能抄家骂娘什么事都做得出。只得凑了钱下馆子招待金敏。  

金敏俨然一副胜利者模样,驴尾辫在脑后不停地晃悠,唱着经常挂在嘴边那句:走在你身后,爱你在心头......下馆子去了。  

(三)  

金敏爸爸的命根子,家中唯一的大家产--一头怀着犊子的牸牛。耕了一晌午地回到家又甩头又尥蹶子,眼睁拳头大,扑扑地流泪。龙集、太平两地医道高明的兽医找遍了,大包小裹抓了不少药,就是没讨着回春的药。兽医们都摇头叹气。金敏妈,请来神汉巫婆,烧纸钱冥币,设香炉焚香也无济于事,灵验得神就是不沾边。牛和金老头可是金家的支柱,牛下了犊,那可是厚厚的一叠人民币。眼下还有一大块春茬口等着他们去翻耕。  

这些天,金敏年近七旬的老爸,牛有几天没吃料,他就几天未进汤饭。金敏清楚,牛与老爸一个也不能少。缺一,都没自己好日子过。指望县长舅舅给自己什么好处,是望山跑死马的事。  

庄上人议论纷纷,这个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候到了;那个讲,作孽呀,这都是金敏这小子作践的。怎么,归到牛和老金头身上了。也有人背地嘀咕,天也不长眼,累死累活的牛不该生病,做坏事的人才应害疮塌皮嘞,这才叫报应啊。  

人怕急,车怕塞。金敏这几天也是六神不安,唉声叹气。吃不香,睡不甜。那条独辫子耷拉在脑后活像一条死蛇。一大早,金敏骑着辆破“永久”像只没头苍蝇在路上幽灵般来回转悠。好像能碰见白胡子大仙来解救他家水深火热似的。  

金敏,站住!”  

金敏一愣,双脚踏地刹住自行车,瞅见喊他的是梅城村庄东头孤老头陶三。  

陶三,七十多岁,弓腰驼背,手中一根柳棍子拄得光溜溜的。身上的衣服油亮亮的,好像七十多年压根就没洗过一次。陶三年轻时也有家有道,他行侠仗义,一副热心肠。五八年,闹饥荒,他硬是将家中的半口袋渡命粮分给了庄上人。结果老婆孩子--一家饿死三口。他脸上榆树皮似的皱纹足可以说明他坎坷的经历,但老人仍精神矍铄,说话神气。  

“你爸害病啦?”陶三满面笑容地问金敏。  

“哪呢?是咱家牸牛。”金敏叙述了牛得病的经过,显得异常地难过。不住地唠叨,“烦死人了,烦死人了。”  

“还想牛好吗?”陶三用手中的柳棍使劲拄了一下,像是提丹田之气,直了直腰,打趣地问。  

金敏火了。杂毛脾气一来,爷娘老子也不认:“你说什么熊话,我都快愁死了。”  

“小子,甭急呀,你家牛--兴许你三爷--我,能治!”  

听陶三说能治牛病,金敏气消了。似久阴见了太阳;热天吃了冰棒。顿时来了神:“你能治?”  

“是啊,不过--”陶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金敏急得猴跳,脑后的驴尾辫都快竖起来:“你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不说我可走啦!我没那份闲工夫和你磨牙。”说着蹬车要走。  

陶三连忙横过光亮亮的柳棍子拦住金敏车头:“不过,我也有件事要你帮忙。”  

“帮什么忙?!”金敏催促道,“快说。”  

陶三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我的一个侄媳在路上叫‘疯狗’咬了一口,病在家里。医生说,心病得用心药医,或许你能帮上忙。”  

话虽不是单刀直入,金敏却也听得清楚明白。为了弄清陶老头葫芦里是什么药,他应承道:“怎么个帮法?”  

“带上几斤水果,再说上几句道歉的话,怎么样?”金老头来个巷口扛木头直来直往。  

“就这么着。”金敏答应得爽快干脆,“不过,丑话说前头,治不好我的牛病,别怪我马王爷三只眼。”  

“扒房揭瓦随你便!”  

金敏明白,偏方气死名医。陶三年纪大,过得桥比自己走的路多,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多。死马当活马医,兴许他真有这本事。金敏又一想,会不会是老家伙涮我呢。他挠了挠头,甩了甩驴尾辫子,说:“老家伙,你要是治好了牛病,我跪着给她赔不是。”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君子协定。  

(四)  

陶三替金敏家治牛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看热闹的马上挤满了金家小院。陶三真有治牛病的本事?香河人都清楚,陶三没有三把神煞不会走这条道。生产队时,几个队委偷分集体麦种,让他发觉了,他带着几个社员硬是挨门“稻田拔租”收回了种粮。那天金敏路上撒泼,陶三听了,就发誓要给金敏点颜色看看。并不是因为被金敏调戏的女子是他未出五服刚进门的侄媳。陶三说了,秃头就得秃药治,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有靠山,只有他--孤老头陶三,能治敢治,别人不行。  

陶三真的识牛病吗?看他那矜持劲,大家都在猜疑--陶三这弯弯肠子能吞下金敏这把“弯镰刀”吗?看热闹的踮起脚伸长脖子向里瞧--  

陶三一副神兮兮的样子,他脱下那件“七十多年”没洗,油得发亮的丝光蓝褂子。高喊一声:“金敏,快弄盆热水来!”说着,魔术师似的将油亮的丝光蓝褂子照在牛屁股上。口中念念有词,手猛地伸进褂子底下,取出一物,扔进旁边的粪坑中。看热闹的像是陶三操纵的木偶,目光都投向粪坑,着了魔似的,瞪着眼,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叫出声来:“乖乖,绝了,太绝了!”可不吗,一只屎壳郎正往粪堆里钻呢。有这玩意在,牛怎能安生?此时金敏端来了热水挤过人群,他一头雾水。陶三一边洗着手上的牛屎一边得意的说:“好啦,手到病除。”金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金老头,又望了望牛。牛无事般地站着,一口一口地嚼着草料。神了,这糟老头神了。金敏连忙搬来凳子,又是端茶又是送烟,连称呼也变了:“三爷,这牛到底是什么病?刘兆显(当地医道最高口碑最好的兽医)来过好几次,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一言难尽啊!”陶三故作玄虚,话中有话,“做歹事生恶果啊!”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人可要积德呀!”金敏听了,脸红得如血泼。头也像那根驴尾辫子耷拉着不好意思抬起来。  

陶老头拽了条毛巾擦擦手,又将毛巾挂到凉衣绳上。拉上金敏,说:“孩子,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走,跟我一起道歉去。”看热闹的闪开了道,金敏紧跟在陶三后面像个惹了事的孩子默默地走着,往日的痞劲全无......

 

  

通联:江苏省泗洪县太平小学  颜崇道  邮编:223942 电子信箱:yanchongdao@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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