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从乡下搬到这座小城,眼看坐吃山空,我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够开支,亲戚出了个点子,在城北租了一间小房摆了几张桌子老婆开始收家教。老婆职中毕业后一直在乡下代课,成绩很是显著。农转非户口大转正那年,算来算去她的工作时间差了两个月,岳父说明年再转吧,找人不容易。谁知过了村没了店,以后再也没有了机会。
当时家教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朋友家的。房东夫妇看我们闲得可怜,把两个孩子也送来,当然是免费的。过了几天,终于有个人来房东家串门,朝里边张了一张,问了几句,说想把孙子送来试试,老婆出去跟她说话,她说:你会不会收了钱跑掉啊?我看你也没有收到学生。老婆说:不会的,我就是收一个也要辅导到底。
这是她收的第一个学生,记得名字叫阳阳。
接下来一连半个多月无人问津。每天下班回到租屋,就赶紧往城北跑,家教里仍旧只有一个老师五个孩子。有天我去得迟,隔着窗户看,里边一个孩子也没有,老婆一个人把头深埋在臂弯里好似在睡觉,我进去时她一惊,一看是我就继续埋下头。两个孩子上厕所了,房东家两个小孩做完作业看电视去了,阳阳被他爷爷带走,临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这么点小孩子辅导什么辅导。 我说:明晚我不回来了,车费这样贵。
老婆望了我一下没有说话,目光里带着疲倦和暗淡。
一个星期后,我在妈妈家吃中饭时突然接到老婆电话,她说:晚上你来吧,现在有七八个学生了。
原来老婆一个远房婶子带来了自己的孙子和邻居家两个孩子,队伍这才渐渐壮大起来。那一年十五个毕业生全部考入怀文中学,一时名声大振,老婆的家教生涯正式开始。
很多年过去,提起往事,老婆还是唏嘘不已,深深感激给过她帮助的亲友,对我的临阵脱逃也略有芥蒂。
刚才路过阳光小区中心路,远远看到那个卖大饼的摊子又摆出来了。卖饼的女人很年轻干净,白布下的饼箱很小,能装十多块饼的光景,从未见有人买她的饼,小区的门口是闹市,卖吃的都集中那去了。她的目光游离着,不经意似地看一下路人然后转开,带点黯淡,带点疲惫,很熟悉,像很多年前我老婆的叹息。走近时,发现看摊的换成了男人,两手支在饼箱上,姿势跟女人一模一样。
我不朝他看,走过去时心里说:好样的!
关键的时候,男人不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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