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浩田：战友情意浓似酒

　
2011年5月，在常州青枫公园，迟浩田将军（左四）与常州战友合影。（右二为作者）。
 

　　2011年4月28日晚，常州电视台报道了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迟浩田上将出席常州机场新航站楼启用仪式。我和几位战友得知老首长来到常州，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与市接待部门联系，希望能与迟老见上一面。一连等了几天杳无音信，正当我们失望之时，接待部门传来喜讯：5月3日下午4时，迟老在青枫苑宾馆约见我们。

 

　　约见的战友共有6位，其中杨锦良、蒋国金、钱仲法、王栋良是59年兵，在部队提了干部。我和顾金根是64年兵，1969年退伍回乡。迟浩田将军抗美援朝回国后，在苏州驻军16年，当过我们的师团领导。杨、蒋、钱等战友前些年见过他。我和金根自1969年退伍以后，已经42年没有见过首长了，只记得退伍时迟老来警卫连为我们送行的情景，后来我们鸿雁传书，互通信件。

 

　　下午4时，当迟老步入青枫苑宾馆会客厅时，我们一行迎上前去，向老领导敬礼。戴着墨镜的迟老一下子认出了我们：“你是金根，他是寿生！”

 

　　寒暄一阵以后，我将近十年来出版的两本散文集和一本诗歌集送给首长。当他得知《我的乡村》获得常州市“五个一工程奖”时，连连称赞。我说：“还请首长多多批评！”看到老部下出版的厚厚三本书，他高兴地说：“一定好好拜读！”迟浩田素以军中儒将著称，粉碎“四人帮”时，受华国锋、叶剑英委托，曾到人民日报社主持工作，掌控全国最重要的舆论阵地，退休之后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有影响的文章，均被《新华文摘》转载。其中有在全国首届“真情人生纪实散文征文”中荣获特等奖的散文《回忆母亲》；有回顾粉碎“四人帮”等重大事件的《忆大转折中的几件事》；有纪念淮海战役60周年的追忆文章《淮海战役亲历记》，还有歌颂苏州改革开放的抒情长诗，等等。我背诵起那首发表于2009年4月9日《苏州日报》上的长诗《战士第二故乡》：“离别时没顾上说一声‘再见’/走得是那样匆忙/重逢时急着想道一声问候/却认不出你的模样/苏州啊，雄姿英发的东方水城/苏州啊，我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前两句指的是1969年部队奉命调离苏州，开赴苏军屯兵百万双方剑拔弩张的中蒙边境；后两句说的是40年后故地重游，苏州变得使我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迟老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幽默地模仿赵本山的那句经典台词：“你太有才啦！”顿时，会客厅里欢腾起来。

 

　　在轻松愉快的交谈中，我说：“分手的几十年中，我多次到北京出差，有两次到您工作过的单位拜访，但均被‘首长下部队了’‘首长有重要活动’等理由挡驾了。”迟老连忙表示歉意，他说：“这说明我官僚主义啊！”我说：“您身居高位，高处不胜寒哪！”他用浓重的胶东口音重复了苏轼的这句名言：“高处不胜寒！”

 

　　接着，我将原79师老政委、90高龄的王世延给我的信件呈给迟老一阅。1964年我入伍时，迟任235团政委，王任79师政委，是迟的顶头上司，后调任民航部政委和北京卫戍区负责人。我恐迟老视力不济，便用手指着信的下半段大声朗读：“听说去年79师的50位战友欢聚在北兵营，令我既兴奋又感慨，说明大家对部队、对战友浓重的感情，经历几十年还是化不开的，遗憾的是我未身临其境。如有机会请代向战友们问候！”

 

　　上世纪60年代，我和顾金根在79师警卫连当兵。金根是师长向孝书的警卫员，向孝书和迟浩田出任苏州市革委会主任、副主任时，他又兼任迟的警卫员。杨锦良在师政治部当干事，钱仲法在235团任直工股股长，王栋良在军直通信营当连长，蒋国金后来出任师警卫连连长。那时的师、团两级领导，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在山东九纵当兵的老同志，也是迟浩田的胶东老乡。迟老对他患难与共的战友们怀有特殊的感情。交谈中，他提到了很多已经离世的老战友，不禁扼腕唏嘘。向孝书、邹立清、崔忠吉、刘守恒、乔正才、郭学潘……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其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迟老与常州战友的聚会充满着家庭式的氛围。他与老部下嘘寒问暖，家长里短，聊个不停。他一一过问每个战友的家属及第二代、第三代的成长。老战友们也关心迟老的家庭近况。我们在苏州当兵时，他的儿子星北、女儿星红还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我说，听说星北已提升将军，迟老答，在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当政治部主任，五一来常探望我们，昨天刚走哩！“星红呢？”金根问。“家庭妇女！”迟老很诙谐。席间，不知是谁问起迟老的第三代，他说，有两个孙子，一个外孙，有个孙子已是连长呢！迟老颇为自豪。金根毕竟当过迟老的警卫员，对其家庭情况比较熟悉，他问起迟家的老保姆：“阿姨还在吗？”迟老说：“她已经80多岁，回苏州乡下老家安度晚年了！”保姆当年是从苏州乡下挑来的，一直在迟家服务，迟老的第二代、第三代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我们问起首长的健康状况，他说，前几年得过一次重病，“死”过一次，现在饮食以素为主，已经滴酒不沾。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去看望老首长，大都赤手空拳。迟老也两袖清风，他送给我们的礼品是每人一帧十一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纪念封，他在赠给我的纪念封上工工整整地写道：“敬祝李寿生同志并夫人/节日愉快，万事如意/迟浩田姜青萍/2011年5月1日于青枫苑。”

 

　　姜青萍是迟老的夫人。看得出，迟老退休以后练过书法，字体比过去有较大的改变。五一节在淹城等地的题词，其毛笔字更显功力。在会客厅里，迟老见到王栋良的儿子坐在离他较远的沙发上拨弄相机，便问这小伙子是谁，当王栋良回答是他的儿子时，迟老说为何不介绍一下？接着他向工作人员要来纪念封，询问王公子大名，又给小伙子亲笔签了一张纪念封。他对老部下及其下一代的尊重，君子之风令在座的战友们动容。

 

　　席间，我将79师警卫连老战友2002年和2009年两次聚会的合影照片送给迟老，迟老注意到合影中他的警卫员杨义顺，便问起他的近况。我说，小杨这两年情绪不好，家中拆迁因补偿问题同有关部门闹得不可开交，多次扬言要“以颅击石”。为此我给镇江市的一位领导写过信，提醒他们防止激化矛盾，最近情况有所好转。迟老稍停片刻，说：“小杨是个好同志，但脾气不太好。在部队时，有一次为了什么事，居然掏出枪来，给我狠狠批评了一顿。希望你们老战友多做做他的工作，叫他看淡一些。”

 

　　闲聊时，迟老对青枫公园极为赞赏，他说：“这个地方不错，很清静，环境幽雅。听说几年前还是一片农田，开发得很好！”工作人员说，迟老每天去公园散步一个多小时。当他问及青枫公园属地是否奔牛时，我说是北港，迟老对此地盛产的萝卜干印象很深，说很好吃。金根说，新闸萝卜干是常州名牌特产，寿生的书中有很多介绍。

 

　　聚会已近一个小时，有战友提出和老首长合影留念。迟老欣然赞成，他陪大家走出宾馆，愉快地和大家一一合影。最后，他与我们一一握手告别，那双手依然那样强壮有力，那样自然亲切！

（原载《常州日报》2022年7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