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外二首）

 
风追赶着
游子的脚步
匆匆
头顶上那一朵云
定时来自远方的烟囱
 
谁说我
孤苦伶仃
血液吸纳的每一口氧气
都来自故园
绿色的叶片中
 
风吹窗棂
一夜都是
父亲的咳嗽声
母亲的唠叨声
以及老枣树上
公鸡的啼鸣
 
这轮明月
也是来自老祖宗
栽种的柳林
若小窗前
新娘梳妆的铜镜
 
若说今夜
月色朦胧
定是露水
打湿了蟾宫
不是泪水
模糊了眼睛
 
夜归
 
对于黑夜
一盏煤油灯就足够亲切
 
父亲手里的烟头
就如星星
今夜
甚至不需要灯
 
倦怠的眼睛
掠过城市的阳光
那些斑马线和路标
不止一次令你迷失方向
 
这深沉的夜
一声鸡啼就足够了
况且
还有三两声犬吠呢
 
除了那些远方的故事
今夜没有风雪
灶膛里的火刚刚熄灭
母亲在炕头上纳着老布鞋
 
小院安静
炊烟飘散
那大铁锅里的小米饭
不知母亲热了几遍
 
芒种
 
布谷鸟的啼鸣
将麦芒上的夜唤醒
 
勤劳的清晨
总在太阳之前起床
催促着麦子成长
催促着桑实肥胖
 
蝉声未起
荷塘和芦荡里
蛙声聚集
鼓噪得空气和呼吸
都微微震颤不已
 
槐香如梦
榴花火红
那花前洗衣的姑娘
乳房荡漾
将一些香甜的信息
发送到远方
 
风中的麦穗
一起摇响铜铃
召唤着那些
远游的魂灵
 
祖先们亦被麦芒刺痛
蹲在月夜的坟前
沙沙地磨着生锈的铁镰
光芒照耀
寂寥的土地和麦田
 
阳光太过热情
让季节因失水
而变得诚实而沉重
恰如父亲
日渐干瘪的身体
日渐丰润的思绪
 
这流金淌银的土地
到此时才会让人记起
才会让人想起
苦涩的汗水和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