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见

　　一

　　我没想到我和阿D还能再相遇，曾经为了遇见他，我创造了一个个“偶然”相遇的幻想，我守在他回家的车站，徘徊在他学校门口的超市，整个整个下午地坐在他必经的公园边。不知是真的缘分已尽还是我已不再有耐心，我从来都没有再见过阿D，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让我无数次深夜梦醒时想到的第一个面孔。

　　然而今天，在异乡的灯火阑珊里，不经意的一瞥，见了他的容光。

　　我在一刹那似乎忘记了所有，脑袋里只有那惊艳的身影，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不停地沸腾叫嚣着冲上头脑。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我很没风度地挤过地铁口汹涌的人群，拍了他的肩膀。

　　他显然被吓到了，转过来的脸上带着疑问，而后，又转变成了惊吓，愣了一会，又笑开了，他说:“原来你也在这里……”。恍如隔了一世，又见到了曾经最心爱的人，我们静静地看着彼此，任身边流水如龙。

　　我想起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冒着大雨在他校门口等他的那个傍晚。我足足等了两个钟，他都不愿意出来见我。直到天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我站在路灯下，看着那绵绵密密的雨，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望窗外，跃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一次相见的机会是不是都错过了呢。”直到后来，阿D才在空间上留言祝我找到幸福。而如今，阿D，你找到幸福了吗？

　　“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矮，”他说，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我耷下头：“每次见面都这样打击我，换个方式行不？”我佯装生气。好像又回到从前，每个周末的见面第一句永远是：嘉嘉，你怎么老也长不高啊？”话语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笑了，说有空吗，一起逛逛。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地变得深邃，说有事先走了。

　　我没拦着他，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进地铁里。我原以为若是再相遇，我一定会痛心非常，或者泪流满面，毕竟我们之间有着那么深刻的痛苦与甜蜜，那疯狂的回忆，曾在无数的日夜里折磨我的理智。可什么都不是，我看着他，竟然可以平静如斯，没有痛哭，没有失控，只有心底深处那股混合着喜悦与点点忧伤慢慢开始蔓延。

　　我们相恋三年，在最不应该恋爱的时候曾经爱得天翻地覆，义无反顾。我们曾以为此生拥有彼此就足够，信誓旦旦地说着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的誓言，我们以为可以实现，以为能够就这样相拥着走下去，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固执和可笑。可即便如此，我仍然难忘阿D，那是每个女孩对初恋都有的特殊的感情，不是非他不可，不是无法忘记，第一次的恋爱，总是会占据心底某个地方，哪怕等我们都老了，它依旧光艳如初，让我们每每想起，嘴角都会绽开柔美的笑容。

　　二

　　泡网吧，是我每个周末都不可少的活动。每次坐在电脑面前，都是一如既往地开视频聊天。视频那头，是小白。异地恋很辛苦，但莫名的却让我坚持了差不多半年。小白不英俊，甚至有些胖，特别是脸白白嫩嫩，眉宇宽阔，很有福气看着令人很安心，我想这或许是我愿意忍受孤独并克服了距离恐惧的动力来源吧。我相信他是个好男人，能给女人幸福的男人。只是，以后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今天却不太一样，阿D突然弹了我的视频。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找我聊天，但跳出来的第一句话却让我平静的心又惊起了波澜，他说，我们和好吧。

　　曾经我问过他无数次的这句话，今天阿D终于说了，可是，却足足等了三年。

　　Wo:太迟了，阿D。

　　Ta:你有男朋友了吗？

　　Wo：嗯。

　　Ta:是那个你聊了很多年的网友吧。

　　Wo：你怎么知道？

　　Ta：我自然知道。可是，嘉嘉，我们和好吧。我妈妈说，她想你了。

　　Wo:……

　　Ta:我也想你。

　　Wo:可是，还是迟了，你要是早个半年，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起。

　　Ta:呵呵。你应该和他发生关系了吧？

　　Wo:无可奉告。

　　Ta: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Wo:有必要了解这个吗？

　　Ta:我们去开房吧。

　　Wo:你没发烧吧？

　　Ta:我清醒得很。嘉嘉，你把一切都给了他，那我呢？我算什么？

　　Wo:我想给你的时候，你在哪？

　　Ta: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又爱上了你，到最后，你却抛弃了我，留我在原地等待。

　　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一句分手就把我丢在一边不理不睬，那段时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你又在乎过吗？

　　Wo:你又何曾在乎过我是怎样过来的，我等你的时候你在哪，我去找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Ta:我恨你，永远都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过得那么漫长那么漫无目的。

　　……

　　从网吧里出来，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终究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阿D，造化弄人，你可知，我已不能回头，我已经有了小白。

　　那次在视频前毫无顾忌地跟阿D聊天流泪，回来后我跟小白第一次吵架，然而没料到却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要结婚了，我们分手了。于是，我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手机扣扣邮箱，躲回我的世界里。

　　我想，我是错了，被分手的日子里，过得真的如阿D说的那般漫长漫无目的，两个曾经很亲密无间的人，不论是谁离开，在最难过的那个人心里就仿佛是天塌了下来，梦破碎的感觉并不好受。阿D那时候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吧。

　　我大病了一场，整日里浑浑噩噩，食欲不振，头重脚轻，记忆混乱，又哭又笑。我总是会模模糊糊地梦到小白，然后听见他给我说他要结婚了我们分手吧；然后又梦到自己回到了以前中学时候，我生了病，请假在宿舍休息，一整天都没去上课。躺在床上总是在想，我没去上课阿D会不会想我，他会不会来看我，今天我生日他记不记得呢……惊喜的是，下晚自习后，舍友带回来了一袋东西给我，神神秘秘的叫我拆拆。是一只可爱的hello kitty小布偶，还有一张卡片，写着：
　　嘉嘉，生日快乐。你要快点好起来，上课看不到你我都听不进了，生日都不能给你庆祝，只好把礼物转交给你了。你要快点好起来！爱你的阿D。

　　三

　　和阿D再次见面，却是在暑假的同学聚会上。此时，隔上次相遇已经又过了一年。他胖了，变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他毕业了，比我早一年，正在和几个兄弟聊工作的事，时不时地哈哈大笑。我站在他们身后的竹林从边，看着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侧脸在阳光的晕圈里，慢慢与当初的年轻帅气相叠。回忆在风里慢慢被吹起。

　　他跟我表白的那个早上，晨光刚刚升起，教室的值日生还没来，我站在门口啃着手里的面包。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吓了一跳，手里的面包掉下楼了，急忙想转身却动动惮不得。耳边想起一个温暖熟悉的声音，是的，熟悉，令人心跳，是那个总是偷偷翻看我日记、在我课本上乱画、上课总是给我丢纸条的坏蛋阿D，他说，嘉嘉，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然后，吧唧地在我脖子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跑了。

　　我记得我那时当场就愣了，僵硬地站在那，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嘉嘉！嘉嘉！”阿D叫我，我回过神来，脸庞火辣辣，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去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你就是我女朋友了！”说完就又跑走了，我站在那有点愤怒，气得跺脚，心底却是甜蜜得不行。转身才发现教室已经开了门了。早读快开始的时候，他终于又回来了，神秘兮兮地站我面前，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很快桌子上就多了一个面包。一会就收到了他丢过来的纸条：赔你的面包,要吃饱哦……

　　“嫂子嫂子！！！”我是被一个大嗓门给叫回神来了，是班长阿涛。他一边叫我一边朝着阿D做手势让他过来，说:“嫂子来了你都不迎接，阿D你太不像话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诧异地看着我们三个。

　　他走过来，摆了摆手，跟阿涛说，我们早分手了。然后又对我说，真没想到你会来。我笑着，没有回答，就近坐在了旁边的桌子。后来才知道原来阿涛出了国，这几天刚回来，不知道原来我和阿D这当时羡煞了整个学校的情侣竟然分了手，“抱歉啊抱歉，见到你就脱口而出了，谁知你们都没在一起了。”说完又对阿D说，“早知道你这小子没福气，当初就不该把嫂子让给你了。失误啊失误……”我尴尬地坐在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聚会照样是一阵觥筹交错，我看着周围的人群，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很是伤感。我走了出去，夜空已经开始降临，农家乐就会有这样的好处，可以看得见星空，黑暗里也闪烁着灯红酒绿。

　　阿D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我感觉得到，那目光专注夹杂着浓浓的酒味仿佛燃烧了我的发丝。我突然很想念他身上那样淡淡的阳光青草的味道，那是他独有的味道，如今却被这浓浓的酒气掩盖了。

　　我转身，对上他明亮的眼。

　　他却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我以为只是去外面说说话，一些悄悄话，但直到被他推进车里，关上车门，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他却回到驾驶座上，安全带一拉，车一下子飙了出去。

　　“你干嘛？！要去哪？”我有点不知所措。

　　“别说话！”

　　“那你说去哪？”我拉着他的衣袖。他却依旧自顾自地开车。

　　十几分钟后，车停了，还是他把我拉出来。面前的是个酒店，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又进去。我没说话，看着他从我包里找出来的我的身份证，然后和他的一起，登了记。我想我应该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几个月前的某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嘉嘉，我想把我的第一次给你，我没法把它给了别人，我只想给你……

　　刚一进房间，他就顺势把我压在门后，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滚烫的热度从额头烧进我的四肢百骸。

　　“你醉了。”我伸手推了推他。

　　“我没醉，嘉嘉……”话还没说完，他却抱起我，把我压进了床里。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的时候，却没看到人影了。低头一看，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我松了一口气。旁边另一个枕头上，放着他的字条:

　　嘉嘉，我走了，谢谢你。你放心，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多好，我曾经多么地想念你，想你的吻，想你身上的味道。可是，我知道回不去了。我想，我已经没有遗憾，我终于能够忘记你去接受别人了。也许，过一两个月，我就结婚了，不会给你发请帖的，呵呵，我还是不想要你的祝福。房间你自己退。再见。你的曾经。

　　我不知道阿D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模糊的印象里，他紧抱着我，说了好久的话，好几次他的唇都快贴上我的，却移开，亲了我的额头我的脸颊。

　　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失落，在他拉我进酒店的时候，我甚至想过，也许此后能重来，我想我不会拒绝，只要他开口。

　　四

　　果然两个月后，我在他的空间上看到了他的婚纱照，照片里风景美丽，人也美丽，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新娘拖地的白色的婚纱，笑意盈盈，他给她套上戒指，亲吻她的手，那笑容那模样都让我感觉很是陌生。我一刹那忽觉心中疼痛，眼泪却掉不下来，只是，却有某种东西，沿着我的鼻腔喉咙，冰冰冷冷，苦苦涩涩，流进我的心里肺里。

　　是应该再见了，人已不是熟悉的人。我关上网页，不再去看。那张阿D的留下来的字条，我放进了一盒木盒子里，合着当初阿D上课给我丢的纸条，他看过的我的日记，埋葬在了那曾经见证我们爱情的教室外面的花坛里。辞了工作，去了陌生的城市，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在那遇见你的城市，阿D。我将会在那里，等着我的另一半。

　　只是我的初恋，你我都了却了心中残念，此后怕是再无相见的理由。

　　但，我们曾在那么深那么深的时光里深深地爱恋过，我已经知足了。从此各奔天涯，默默无言地彼此关注，你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罢，我只能做一个聋哑的观众，看不见，也听不到，只凭着模糊的记忆，相信你会过的很好。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