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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如梦,唯缘浅是真

发布于:2014-07-14 11:2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沁筱寒

  蝶恋花(明:张倩倩)
  漠漠轻阴笼竹院,细雨无情,泪湿霜花面。试问寸肠何样断?残红碎绿西风片。
  千遍相思才夜半,又听楼前,叫过伤心雁。不恨天涯人去远,三生缘薄吹箫伴。

  张倩倩,一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盈盈才女、曼妙红颜。能诗善韵的她,曾手执一卷诗笺,在那婆娑花影下,把芳心暗猜;清影曼曼的她,曾髻挽一段云彩,于那纯澈菱镜畔,恐韶华虚度。

  天,亦算遂了她的夙愿。那一年,夙缘牵引。她,风华初绽,莲步轻移,罗衫微动。他,来娶她。

  他,沈自徵,原是见过的,她唤他表哥。他是个其心皎皎的翩翩才子,曾写过《渔阳三弄》,在明代杂剧史上颇具名气,与徐文长并传。闲暇的时候,她会填一阕阙玲珑疏清的词给他。心既清婉,词乃妙绝。他细细评点着,咏赏不绝,言笑殷殷。不语柔情,然柔情自溢。她那一瞬间的流波一盼与深深慕恋,铸就的,恰是毕生不可卸除之重。

  新婚燕尔,鹣鲽情深,月映花影烛映人。她怀抱宿世的深情而来。她与他,软语呢喃,相映成趣。人生恰如初春好景,好华彩遥遥不尽。笑容时时浮现在她脸上,顿生光华。但他却心有戚戚,常常扼腕长叹。她深悉他的心志。他原是个才华横溢的有识之士,期冀着用他那用之不竭又无处投递的才华,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然现今却依旧是白身。他遥慕荣华,渴盼建功立业,却也舍不得如花美眷,唯有徒叹奈何。因之她辗转难眠,珠泪偷弹。一天夜里,她终于对他说:“你去吧,男儿志在四方,我等你。”

  他,也就真的这么潇逸洒脱地走了,恰似鱼儿游入了大海。今夕何夕,良宴欢会;明日天涯,君已陌路。从此,她幽立花前的轻颦浅笑,换作形单影只的幽情寂寂。浩浩余生里,思念缠绵绕骨,无可逃脱,她只能守望着。守望着,远方寄来的鸿雁;守望着,他归家的马蹄声。

  她的素年锦时里,时时有这样的画面:疏清的细雨,洒在歪歪斜斜的青石板路上。细碎的马蹄声渐渐而来,惊醒了小巷绵邈的深梦。窗内的红纱灯亮着。跳动的灯芯,仿若灯前守候已久的她那飘萍无寄的心。马蹄声清脆,敲击着青石板路,尔后又姗姗而行,渐行渐远。仿若一声喟叹,窗内的纱灯悄悄熄灭。小巷内的一切又恢复得那么安静,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满心的期盼,落空了。那是鲜衣怒马的过客,而非逸兴飞扬的归人。就这样,多少个夜里,她这样守望着。孤灯映壁,困闷焦灼,无人意会。殊不知,情到深处容易,然心甘情愿地放弃,何其难?!她所有的执念,都用来翘首企盼,静候佳音。在她最曼妙的韶光里,她为他等了几世的花开花落。在绵长而悒怏的守望中,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她似窗下的花儿慢慢消黯与枯萎。世景荒茫,人生苦之不尽。

  在天色阴沉、小雨过后的一天,落红无数,暗香迷离。她那种着翠竹的小院里的花,宛如也在因雨落泪。她万般柔肠,恰似被西风扫落的残叶碎红一样,寸寸而断。长夜漫漫终有尽时,日复一日婚姻式微却难以看到重振的希望。她太沉郁了,心思百转,心结难纾,耿耿无眠。因之夜里,她请表姐,即他的胞姐沈宜修过府一叙。她盈盈淡喃,絮絮言辞,惆怅地向表姐诉说着她对他的相思。表姐不断劝慰她说:“也许,明天他就会回来。”

  明天,又是明天,多少个明天了?她神色杳然,惶惑无助。这时,一声凄厉的大雁的叫声,惊动了她,那声音如一只离弦的箭,一下子击中了她脆弱的心。她凭词寄意,幽幽叹道:“不恨天涯人去远,三生缘薄吹箫伴。”声韵凄婉,销魂醉魄。

  就这样,她将满腹忧愁幽思寄托诗词,付与归鸿。可一阕词纵然能叫诗书动容,让后世读者潸然泪下,却亦改变不了她独守空闺的苦况。情深不寿,好物难坚。

  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他是男儿,焉能困于闺闱,滞留于家?他的选择,没有错。她是想他、念他,却不能,亦不忍把他牢牢困于家中。她不在意功名,她在意的只是他。但那是他的壮志,她不会拦他。

  流光易转,浮生尽歇。流年如刺,分分秒秒皆是煎熬,时愈长悲愈甚。一生之重仅为一人轻付,爱之沉重愈见得生之轻盈。花容寂寂,凋落在即。孤寂过早吞噬了她的心力,她三四十岁时便撷取着思念与忧念红消香断。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这是曹雪芹的慨叹。若说我与他无缘,为何今生会结为连理;若说我与他有缘,为何今生没能长相厮守——这合该是她终生的憾恨。

  终于,风尘满面,他回来了。但守在窗边的窈窕佳人已不在,等待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功名利禄,他没有求到;雅妙红颜,他也失却了。心霎时寒凉,如梦方惊。年少抛人容易去,为何当时他就那么轻易地放了她的手?

  他要她,等着他衣锦荣归的那一日。誓言朗朗,恍若星汉高悬。而她,终究没能等到。结局凄厉。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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