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发布于:2014-02-02 07: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水上意杨

  那一年的年根,雪下得可不小。对于刚刚甩掉开裆裤的人来说,当然无法描述出具体的雪量,但是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大早父亲起来开门,大木门已经被推开,门的半截埋在雪里了。

  我被铲雪的声音嘈醒,头伸出被窝,瞥见檐口上挂着一排冰溜溜,威武雄壮,晶莹闪烁,再放眼一望,哇!眼睛刺得睁不开。好在咱们的小茅屋没有被压趴,便安心继续酣眠。

  没法去大场上砍钱了,也无法去野外的麦田里疯跑了,敲锣打鼓的文艺演出也看不到了,喧闹的十里八乡一下子躲到雪窟里不吱声了。但雪景带给我的心情不错,感觉这才是过大年,那望不到边的银白世界有点像老天爷送下来的白米白面。夜晚,顺着小伙伴的脚印,摸进了庄子上大爹家的堂屋,屋中央烤着柴火,板凳上坐着一位远方来的客人,温文尔雅,正在讲古。好像是少年罗成吧,一片北国的雪地,一个武官手握剑柄,剑梢上刺着一个牛肉团,对着罗成,吃!来吃!我们终于知道,罗英雄如果贪吃,剑锋就会往前那么一寸,人,也就没命了。

  满屋子都竖着耳朵,一齐“啊——”

  这样的故事也只有在雪天里听才带劲,才能感受到豪气的畅快。

  我曾在某一年的雪夜患了一种急症,其时年方几何不得而知,差不多是裹在襁褓里吧。母亲抱着,父亲扛锹在前面带路,往七八里外的公社卫生院赶。路上要通过一条大河上的木桥。翻过桥,接下来是一片乱岗地。不幸赶路的人迷了路,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地绕。母亲怀里的小生命是滚烫的,但母亲滴在他脸上的泪应该跟雪一样冰凉。幸好,遇着荒野上一个“孤家寡人”的灯光相救,才走出了迷魂阵。多年后他们似乎特爱重复这段场景,重复这段场景里的那摇晃的一星灯火和孤独的老者。父亲嗯嗯唧唧说雪那个大哟!究竟有多大,只能问细心的母亲,可母亲说头昏昏的,没看到雪啊。

  我想母亲说没看到雪,与雪留给她的印象有关。她的青壮年是在祖国的“一穷二白”里度过的。十冬腊月,滴水成冰,本来填肠塞肚的口粮就成问题,再加上一场大雪的覆盖,连填灶老爷肚子的柴草也成问题了。否则凭母亲的心眼,不会对着诗情画意视而不见的。

  一晃,我们都一天天长大,走过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季节。记忆里的雪景褪色了,视线里的雪花也逐渐淡出,寥近于无。无雪的冬季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就好比一幅山水画里缺少几片树叶。

  有一年,一整个冬天的颜色都是阴沉沉的昏黄,岁末年关,开春之际,天地间依旧干枯憔悴。一个晚间临睡的时候,妻子从外面进来,带着不无惊喜的口气说,下雪了!已经快鼾声高歌的我一下子忘记了腰腿酸痛,憧憬着第二天起早扫雪。待愉快地扛起扫帚推开门,呵呵,仅仅背风的墙角处,一抹白痕而已。

  时已腊月二十好几了,立春就在眼前。我们很有可能又要度过一个无雪之冬。

  对雪的留恋,大概源于我们的农耕社会,源于我们身上的农人基因吧。风雪载途,雪花飘飘,对于城里人来说,往往视之为恐怖分子,爱吟诗作画的,不过期待着好踏雪寻梅。而心里装着几亩责任田的,有雪和没有雪,泾渭分明,一个是睡得踏实,一个是惴惴不安。话说回来,一旦这几亩稀薄的“劳什子”从户口簿上消失,还会有谁在意老天爷的喜怒哀乐呢?

  况且现如今,高科技的杂交如火如荼,再唱“马年好耕田瑞雪兆丰年”,谁还好意思张口啊?况且现如今,喝口水都担惊受怕的年代,你还指望着天老爷“按规则出牌”?

  那满沟满坡、丰腴圆润的雪啊,看起来,即将成为我们眼里的一份累赘,或者心里的一份奢求了。当然啦,我更加敬佩那些盼雪的人们,他,她,才是生活的歌者,才真正是我们这一方家园的守护卫士。垂下头颅,合掌祈祷吧,用百分之一万的虔诚,盼望、迎接、相处这春天的使节,这春雨的亲姐妹!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