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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春秋

发布于:2013-11-19 06:3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林海茫茫

  小镇

  这里曾经是一片荒野,茫茫林海,雄浑大山,和一条汹涌澎湃的河。

  丛丛叠叠的群山阻挡不了大河的气势,他把群山劈成一条峡谷,滚滚的洪流,每日哼着古老的歌谣,走出大山,永不停歇,永不回头地奔向远方。

  这是一条古老的河。

  这是一条英雄的河。

  这是一条记录着中华民族苦难的河。

  一曲《我的家在松花江上》,唱遍祖国大江南北,唱遍世界每个角落,说的,就是这条河!

  松花江,一条古老的江,一条英雄的江,一条孕育了两岸千千万万生命的江。

  小镇,就座落在离江不远的山坡上。

  六十年前,这个山坡是一片林海,参天古树,和古树下的残枝败叶。这里是野兽的天堂,山大王的屠宰场!

  每当晚阳夕照,霞光眏红江面的时候,在山上燥热了一天的精灵们,便成群结队下山到江边喝水,虎大王便扒在江湾的芦苇丛里,等候这一刻的杀戮出击!江边,那些已下山和正在下山的精灵们,会被虎大王的突然出击打乱原有秩序,精灵们会各顾各的四散逃命。这时,江滩的芦苇丛里,必定有一只精灵在虎大王的嘴中冒着血泡,最后成了虎大王的美餐。这就是林莽的法则,这就是这个长白千里林海亘古不变的社会秩序。生活在这里的一切生灵,必需依这个秩序而生存。

  据说,在离江边不远的山坡上,有一个窝棚,里面住着一位叫老山叔的老人,他是当年抗联的一位老交通,他的家在蒙江县(现改靖宇)的一个村子里,为给抗联传递情报,老人到这深山老林以打猎和捕鱼为掩护,专门为抗联传递情报。当年杨靖宇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要到老人住的窝棚里看望老人,老人总是用狍子肉和从江里捕来的新鲜鲤鱼招待杨将军。后来,这位老山叔在传递情报的途中,被日本鬼子的山林队发现射杀在江里。在老人从小划子掉入江里的一刹那,为使死后情报不被鬼子搜去,迅速将情报塞到嘴里嚼烂,咽到肚里,鬼子发现后,急忙把老人从江里捞出来,用刺刀挑开老人肚子,挖出那团嚼烂的纸,气得哇哇大叫。后来鬼子把老人的头割下来用铁丝挂在树上,十几年后,这颗头颅变成一个白色头壳。惨忍的日本鬼子在这沿江两岸,不知挂了多少抗联战士的头颅和被它们杀害的百姓头颅,多年后,全都变成白色头骨。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统一安葬了这些头骨,已分不清哪是抗联战士和老百姓。反正不管是谁,都是鬼子杀害中国人的铁证。后来,听说老山叔的儿子大山也参加了抗联,在和鬼子山林队的战斗中,被鬼子包围,战死在离江边不远的山坡上。据上年纪的老人讲,在这条第二松花江里,抗战期间,经常有被鬼子杀害的中国人和被抗联打死的鬼子,顺江漂流而下。抗战胜利后,这片古老的森林,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不知从什么时后起,从山外来了一些野性的汉子,在这深山峡谷,攀悬崖,架铁索,用隆隆的开山炮,打破了沉睡的大山,和这山里亘古不变得宁静。

  他(她)每日用自己的野性踏浪为大山作歌,他(她)们每日随大江的潮汐唱合。

  山上的精灵站在山头张望,他(她)们在干什么呢?夜,它们远远地望着江边的篝火,害怕这些野性的汉子,心惊胆颤地躲得很远很远。

  从此,这江边出现了工棚,从此,这里有了人烟。

  山外的来人不断湧进,有男有女,有女有男。湧进的男女劈荆斩棘,江滩山坡,搭起工棚片片。

  从此,诞生了小镇的最初轮廓,一条小街,和一个小小的工地指挥所。

  飘扬的红旗眏红江边,工地的广播,每日捷报飞传。不久,火车通进山里,汽笛的鸣叫,机器轰鸣,组成一个巨大的交响团。

  浩荡的芦苇丛变成火车站,每日的汽笛吼醒沉睡的群山。山,听笛更青翠,天,听笛更湛蓝。偏僻的小站每日人流如潮,乘这里的火车,可以到达任何一处天边。

  十年后,小镇真正地诞生了,两条大街,和一座控制着全镇神经的政府大院。片片的工棚换成砖瓦住宅,布满江边,布满山巅。商店、酒店、剧场、医院,大城市有的小镇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镇,有街道。

  小镇,有城管。

  小镇的市场每日菜农出出进进,要价砍价吵闹喧天。

  小镇也曾经历浩劫,痛苦的小镇,造反派的嘶吼,让江水呜咽。这条曾在日寇铁蹄下苦难的江啊,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小镇,没有幸免。山上的树,无精打彩,镇上的物资,少的可怜。

  是谁,第一个听到春雷?是谁,第一眼看到闪电?那场透春的雨哟,让灰蒙蒙的大山,一夜之间,换了新颜。

  小镇,从此焕发青春,小镇,从此一天比一天飞速发展。十年间小镇的面积澎张一倍,原先的砖瓦平房换成摩天大楼的居民小区,镇上的各类企业也迅猛发展。外来人口使小镇的每一条街道和小巷爆满,最多时,小镇人口达二十多万。奔腾不息的大江被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大坝拦腰切断,旋转的轮机卷起电的波涛,五千七百万瓦时的巨大电流顺着高高的输电塔走向祖国的四方八面。

  别看小镇虽小,华国锋主席来过,题写下“白山山水甲天下”的条幅供后人观詹。

  别看小镇虽小,胡耀邦总书记来过,向小镇的居民表达了改革到底的誓言。

  小镇虽小,是一颗镶嵌在长白山里的明珠。

  小镇虽小,却拥有东北第二大水电站。

  人工湖碧波荡漾,游人如织,渔舟唱晚,快乐的游艇载着游客留恋忘返。

  哦,小镇,你今天的辉煌,将会向世界宣告,你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明天!

  来吧,朋友,来我的小镇走走,看一看,嚐一嚐白山湖里的鲤子鱼,品一品长白山的野葡萄酒,是怎样一种鲜美,怎样一种甘甜!……

  来吧,朋友,我等着……

  两个傻子

  夏日的江边。风,柔柔的,空气,新鲜,湿润而凉爽,吸一口,甜嗞嗞的,江面上笼罩着淡淡的雾。火车站前的广场,人流如潮,火车在站里喷吐着蒸汽,江两边的山坡上,野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太阳刚刚升起,大地一派清新。镇周山里的农民,正三三两两地背着或挑着菜,走进镇口。他们俩早早的站在镇口,迎接着每一个进镇的客人:“来啦,嘻嘻……”问的是那样真诚,那样憨厚,不掺半点虚伪。可是每一个进镇的人,没有人搭理他们,他们是对傻子。一对傻子是一对孪生兄弟,一对孪生兄却是一对傻子。

  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江风凝霜的时候,一个泼辣的水电女工,在江边的一个工棚里,生下他们。是他们秉承的大山灵气太少,还是他们得罪了大山的神灵,上天却让他们生下来,是一对傻子。为这,夫妻俩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为这,妇夫俩不知作了多少次叹息。多少个日日夜夜夫妻俩的泪水打湿枕巾,多少个长夜妇夫俩在心里向苍天哭喊,老天爷为什么不睁眼呢。夫妇俩用汗水和热血为祖国水电建设奉献青春,上天为什么非要赐给他(她)们两个傻子呢?唉!认命罢,傻子就傻子罢,傻子也是大山的子孙。

  从此,夫妻俩把一腔爱都撒在傻子身上,细心的照料,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转眼间,两个傻子长成两个小伙子。可是他们是一对傻子,一对傻子就是一对废人。不能工作,还让人操心。

  上午八、九点钟的小镇是一天最美好的时刻,天也不太热,空气也凉爽怡人。农贸市场人声嗓杂,工厂机器的轰鸣声,组成小镇特有的交响乐,让人感受到小镇的经济腾飞。镇街上的人流密集如织,宽阔的水泥路,车来人往给小镇这、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这时,傻子兄弟已不在镇口迎接来往客人,他们沿着宽阔的街道,一旧是憨憨地,真诚地,不掺半点虚伪地向人们问喉。他们不图回报,他们不懂的人情冷暖,他们只知憨憨地向人问候。他们在大山的屁佑下,已就快乐,他们走遍了小镇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镇中心在盖一座大楼,包工头正分派人搬砖,搬十块一分钱。包工头见哥俩走来,包工头招招手,哥俩走过来,包工头让哥俩搬砖,哥俩干的很买力,但不知搬了多少块。晌午的时候,包工头开钱,累了一上午的哥俩,也学着别人把手伸过去,“滚”!一声断喝,把哥俩吓得一激愣,不给?哥俩并不知道正常人的阴险。不给就不给吧,反正哥俩也不靠挣钱养活自己。他们沿着镇街的宽阔大道,来到农贸市场。农贸市场正热闹,买的卖的吵嚷成一片。这时,傻兄弟走过来,傻哥哥在前,傻弟弟在后。突然,傻哥哥发现了问题,一个小偷正在偷买菜老头的钱口袋,傻哥哥立即指着小偷说:“他偷钱了"。老头一回身,护住了钱口袋。小偷立即给了傻哥哥一个嘴巴;“叫你多嘴”!傻哥哥捂这脸,立即嚎哭起来。有人说:“老头,应该给傻子买两碗面条”,也有人说:“老头,应该给傻兄弟买几只茶蛋”。老头哼一声,算是回答。

  傻哥哥哭够了,哥俩走出农贸市场。傻弟弟在前,傻哥哥在后。在市场的出口,一个卖西瓜的大婶看他们可怜,切了一快很大的西瓜给他们哥俩一人一大片,傻哥哥吃着西瓜说;“甜”!,傻弟弟吃着西瓜也说:“甜”!他们望着买瓜大婶,真诚地笑,让买瓜大婶从心底,也湧起一股慈爱的甜。

  ……

  两代少女和一个梦

  他和她从小就是在一起玩耍的光腚娃,他俩从小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俩在一起用尿泡做锅支起来模仿大人过日子。他们用石头包起来当孩子,一人一个抱在怀里喂奶。他们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玩耍。直到读书上学,小学、初中、高中他俩都是一起作伴。山里能上到高中的孩子太少,漫漫的山里长路,他们都是一起作伴,他是她的胆。没有他作伴,这漫漫的山路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走。她有什么话也愿对他说。一九七二年,他俩一起高中毕业回到了村里.

  长期的相伴,使他俩产生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但她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女孩。她向望美好的生活,她对他虽然有一定感情,她嫌他家太穷,她盼望脱离农村这苦日子。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向她提亲,对方是在镇上钉破鞋的吴瘸子。吴瘸子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且又身体残疾,但他有一个从粮店领粮的红本本。这就足够了,这就足让山里漂亮的女人动心,这就足可以夺走山里最漂亮的女人。在那个物资溃乏的年代,女人不是女人,女人是商品,女人自己把握不了自己,女人的命运栓在男人身上。

  在她出嫁前的一天,他们在村头相遇,她向他笑了笑,他读懂了她笑得成份,他不怪她,她没有向他承诺什么,她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况且,那年头,一个农村女孩嫁到城镇,无疑于蹬天。

  她出嫁的那天,穿着母亲为她手工做的红缎子袄,在村里两个女孩的陪同下,来到吴瘸子的家。没有大操大办,也没有热热闹闹的婚礼场面,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和吴瘸子走到一起。

  终于,她可以拿着吴瘸子的粮本到粮店买粮。终于,她成了没有城镇户口的城里人。那一度虚荣的心,能得到多少满足呢?

  漫漫长夜,每当吴瘸子在她身上快活的不行的时候,她总是闭上眼睛幻想着是他在她身上施放能量,那一刻,她以女人特有的激情,象火山喷发一样,感受到造物主让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真啼。她的娇喘和呻吟,是不可示人的乐章。吴瘸子结束战斗的时候,她同样瘫软在一旁。这时,她会有一丝愧疚心绪湧上心头。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在,她不是真的和他做那种事。漫漫长夜,她总是想的很多很多……而吴瘸子,这时香的象头猪。

  平淡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度过。一年后她生了个千金,大概秉承了母亲全部优点,女孩一生下来就特别漂亮。当母亲的也很会起名子,她给她取名叫美美。转眼间美美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那漂亮劲,让镇上的小伙子不断联想。他们给美美起个外号叫“总统夫人”,意思是说只有总统才能配这样的女人,只有帝王才能拥有这样的女人。可是,美美漂亮归漂亮,暂时没嫁给总统,已然是“待业青年"。吴瘸子没有什么本事,给美美按排不了工作,只好每天邦邦邦地多钉破鞋。

  一天,美美和同伴结伙到山里找活干,这时的山里,改革的交响曲以经唱响十年。不断有山里的农民到镇上找人帮工,管吃管住一天给十元,这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于是,不断有在城里待着无活干的闲人到山里打工。美美就是被这股大潮卷进山里。一去就是一个月。

  做母亲的很耽心女儿的安危,她知道,女儿目前最怕什么。镇上小伙子那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不能不让她心惊。她不断的到镇口去迎接女儿,她望着通往山里的路,望着镇外茫茫的林海,看得眼睛发花。她叹口气,那遥远的山里,曾经是她的家啊,自从她嫁到镇里之后,她很少回娘家。特别母亲死后,她十年没有再回到山里。

  小镇上,初冬的夜晚华灯初上,雪落下来,一片又一片……

  她踏着刚落下来的雪,在迷迷蒙蒙的雪网里,在小镇路灯的照耀下,回到自己那个家……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美美回来了。一路轻风,一路歌,美美在山里过的非常愉快。她回到家,她愉快的告诉母亲,她要出嫁,她要嫁到山里去,那里,已经留下她的一颗心。做母亲的望着女儿,发现女儿不象是撒谎,女儿说的很认真。她没有阻拦女儿,她觉得上帝实在弄人,当年她从山里抛却心上人嫁到小镇,现在,女儿却要再嫁回到山里去。

  这一个冬天,母女俩忙的不可开交。相亲、看家、过礼、备嫁,按当地风俗一样不缺。美美愉快得被幸福烧出满脸红晕,她哼着动听小曲剪彩云制作嫁衣,缀星星装点嫁妆。年轻快乐的心,让母亲郁结了一辈子的心,也变得透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单等迎亲的锣鼓敲响,单等喜庆的锁呐欢唱。

  几天后,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来到小镇,美美着一身红色的婚纱坐到车上,那是她剪裁的一片火红的云霞。浩荡的迎亲队伍在山里的一栋小楼旁停下来,小楼的四周洋溢着一片喜庆。美美和一个帅气小伙举行婚礼之后,被一帮快活的年轻人拥进洞房,楼下的的几个大厅,一派热闹的婚宴,录像师忙个不停。

  这个山村,是她的娘家,她从这里走出去,女儿却回到这个山村。这家小楼的主人,是全县赫赫有名的养猪大王。

  热闹的婚宴把山村喜庆的气氛推向极致,在楼下一处清静的房里,有两位饱经苍桑的老人在扼腕叹息。

  那是现在的一对亲家,也是当年的一对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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