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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

发布于:2013-06-14 20:2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袁伟盛

  
  母亲七十岁了,体弱的身子又不幸为老年痴呆症所纠缠。医生告诉我说,母亲的记忆会逐渐衰退,直到连她身边的人也不认识,包括我。

  母亲的病,好像一圈一圈树的年轮,最后归于一个点,病入膏肓的时候,记忆全无。

  果然,渐渐地,她开始偶尔叫不出我的名字了;有时错把我当做隔壁的小孩,会摸着我的头,说我“顽皮的孩子”;也开始记不清自己刚刚才脱下的衣服放在了哪里,还错拿我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更不会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为我准备早饭和叫我起床了……

  一切不再像从前,我所担心的一切,还是不可抗拒的来了。

  每当早晨睁开双眼,明媚的阳光充斥眼前,我知道生命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也期盼着,生命的奇迹会到来。于是翻身起床,去叫母亲起床。待母亲穿好衣服,吃过早饭,我就在院子里放好椅子。母亲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花海。看着母亲的微笑,我多么渴盼这满院的芬芳能唤醒母亲一点残存的记忆。

  母亲就那么安详的坐着,嘴角挑着令人安心的弧度。

  母亲年轻时候有做女红的手艺,尤其做的一手令人羡慕的漂亮布鞋。我把院子里挂满了母亲以前做的鞋,一双一双地摆弄着。

  “鞋!”母亲竟然站起身来,从背后将我温柔的揽住,双手在我脸上不停的抚摸着,眼睛盯着那一双双美丽的布鞋。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年的那个晚上。

  那是个很冷的雨夜,母亲带着我在镇上卖鞋回来。天已经很晚了,又下着雨。回家的路是条山路,母亲走急了,几双鞋滚落山坡下,我便慌忙去捡。就在这时,一块大石滚下山来,母亲不顾一切地将我推开。石头没有砸中我,却重重地砸在母亲的手上。血,染红了那双布鞋,染红了那个夜晚。而母亲,却从此失去了一根手指。

  “鞋。”母亲又轻唤了一声。我回过神,转身把母亲搂在怀里,摸着母亲的手。我感受得到那双手的力量,眼泪流淌下来,滴在心头。原来,许多事情,母亲记得……

  母亲忘记的越来越多,但是,有些习惯,却无法改变——

  在母亲生病的几年里,门外常会响起两三声敲门声,多是上门乞讨的流浪者或老人。每逢此时,母亲都会小跑上去,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双手把它们放到他们的碗里。要看到他们的杯子或碗破了,就会从家里找来新的给他们换上,从不把他们赶走。

  我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人没有高贵和卑贱,一个人的境遇不好,我们也应该给他们尊重。别人得到尊重,心灵会得到宽慰,他也会给你尊重。这大概是母亲一直坚守的信条吧,我恍惚觉得,母亲从没有患病过。

  我恍悟,原来母亲记得,她一直记得,那些记忆一直没有被抹去,一直都在母亲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珍藏着。

  平时家中也有人来串门,多是母亲的好友。他们喜欢拉起家常,谈谈往事。他们会问母亲,你还记得我们吧?母亲便会说出名字,但都错了。她们乐了,母亲也乐了。他们走后,母亲便又会缝起鞋来:“孩子们的鞋不禁穿,这是给王家孙子的,这是给李家孙女的……”

  如今,母亲已经离我远去。母亲的远离是我生命风景里的一抹哀愁。虽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母亲再也没能叫出我的名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母亲的爱已紧紧地将我包围。

  也许有一天,灾难和病魔会夺去我的一切,但是,母亲留给我的许多东西,我也一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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