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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草药

发布于:2013-05-14 05:3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唐祥英

  这几天上火的缘故,每每清早醒来,喉咙颇感燥热疼痛。喝了广东凉茶,煮了雪梨糖水,甚至时下盛行的加多宝和其正也喝了几瓶,亦全然无效。于是便想起故乡的草药来了。故乡人家,每每燥热上火,便用车前草熬水来喝。

  车前草,根茎短而肥厚,生多数须根,穗状花絮排列而不紧密。若感上火燥热,可用一整株的车前草(晒干效果更佳)熬成水,喝两到三碗,明早醒来,便可治愈。然不能喝太多,否则不但降不了火,却要使你闹肚子了。关于车前草向来颇有奇异的传说。《诗经·周南·芣苢》云:

  采采芣苢,博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芣苢即车前草,这是当时人们采车前草时所唱的歌谣。传说诗经时代的人相信车前草可治疗不孕,然车前草并无此功效,亦无科学依据。在《尔雅义疏》中有云:“野人亦煮啖之。”野人即乡间的的穷人。按此说法,车前草应是乡间人食用的一种野菜。

  谈及乡间人用草药降火,不禁想起灯笼草来了。灯笼草亦是清热降火的良药,由于果实酷似灯笼,便有了“灯笼草”之称。凡火气过旺者,取灯笼草的果实五至十颗熬水来喝,见效亦很明显。灯笼草是一件可爱的东西,至少对于小孩是如此。关于灯笼草的记忆大抵是时间融化了的东西,想起来还是有很好的趣味。孩儿时,常结三两伴去摘灯笼果,边采边捏,捏破了的时候便发出“嘭”的一声,自是觉得很有趣味。有时也抓一把捏,于是齐刷刷的“嘭”响起来,类似烧鞭炮,那是再好玩不过的了。玩腻了就摘满满一兜拿回家,让父母晒干以备用,晒干后的灯笼果也不干瘪,黄橙橙的,剥开表皮,里面的种子圆润且黄的颜色更深。在幼年时代就熟识的灯笼草,在小孩堆里,不曾采过灯笼果的,恐未必有罢。

  我对草比较敏感,大抵是因为祖母的缘故。祖母是一位小中医,我从小就跟着她到处采药,在我看来很平凡的草,祖母都把它当成宝来爱护。我对草药的认识全应归功于她。孩儿时,我经常隔三五天就闹肚痛,祖母便用野灵芝熬水给我喝,熬出来的水黑乎乎的,味微苦。喝几次后,肚痛便好了,从此再也没复发过。然灵芝乃百药之王,非普通之草,也不便提它了。

  有一种极细小的草,只有小拇指般高,乡间人称其为“薏草”。此草喜好阴暗潮湿的地方,大凡有这种草的地方,蚯蚓就异常多,因此它还有一种俗称:蚯蚓草。薏草也开花,开的花形似果实,颜色淡绿,小时候我总分不清其是果还是花。过去,我与这草还颇有缘分。十岁或是十一岁那年,我的眼里生了一颗白色的米粒,起初很小,几近看不见,后来慢慢变大,和芝麻般大小。我自觉丑,不敢出家门,也不肯去上学。祖母便采了薏草放入瓷罐里熬水,水开了,拿去盖子,在罐上面放一块纱布。我把眼睛移近纱布,让蒸汽一直往眼睛里注入,每每这时,眼睛便觉酸胀,眼泪总不自觉流出来。每天用薏草药水的蒸汽蒸一次眼,大概一个星期,白米粒就消失了。

  还有一种草与薏草相反,薏草喜阴不喜阳,而它却喜阳不喜阴,生长在干旱或石头缝这些地方。此草是蜜蜂的克星,凡有此草,便无蜜蜂,因此乡间人称其为蜂草。若说灯笼果是孩时的有趣玩物,那么,蜂草便是孩时的“好战友”。小时去偷果,无非面临两大障碍:一是果树的主人或其家忠实的狗;二则是蜜蜂。第一种障碍是可排除的,我们可以等主人不在家,狗跟了主人出去的时候去偷,大可不必担忧。第二种无法保证安全,谁也不清楚果树上到底有没有蜂窝。于是这时候,蜂草显作用了,每个人手抓一把蜂草拿到树上,便可食果无忧了。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蜜蜂蛰了,摘一些蜂草的叶子,捣烂,将其敷在被蛰处,第二日便好。

  喜干旱的草,还有一种。我已不记得此草叫甚么名字了,但它的模样依旧清晰。这是一种专止血的草药,属于藤类,藤硬而不软,一节一节有规律的生长,叶形似竹叶,然比竹叶更小。若手指被割破,流血不止,你立即抓一把叶,捣烂,敷在流血处,血很快就被止住。其实这种草不采用捣烂,而是用嘴巴咬烂的方式,效果却是更好。由于唾液的缘故,咬烂后会出现浓绿的汁,这些汁的止血效果远比捣烂出的汁更好。然许多人觉得脏且恶心的缘故,便不会采用用这种方式。

  广州这地方不长草。

  昨天去走了走,看看可否能得几株车前草,却一无所获。又到公园里窃察,亦无任何车前草的踪影。莫非草也有自知之明,也明白顺应自然人生的道理?乡间人家治小病不需看医生,几株草就可治好。城里人无论大病小病都往诊所医院跑,拿大包小包的药来吃,却未必有效。如若城里也长乡间的野草,那么城里人也可不都会化草为药?我看未必,因为城里人总很忙。很忙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就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和祖母在一条乡间的路上不停地采车前草,我意识里是车前草,然它又不似车前草的模样。醒来,细细回想,才知道那草是用来做年糕用的。过年时,故乡人便采其叶,切得细碎,和糯米粉做糕。然如今不大有人做这种年糕了,做这样的梦,我大概是想家了,这与草药似乎不大合式,可以不再写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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