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心境

　　我算是和泰山有缘了，我平生以来两次登上泰山。而最近的一次，我竟是从红门，用脚步丈量到了南天门以上，以至天街，以至玉皇顶。——如果不是自己亲历所为，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我们决定要全程登泰山，是在登泰山的前一天晚才临时作出的。因为歇脚太晚，也因为登山路途过远，我们想请个导游沿途解说都未能如愿。当时，我的本意是，如果能登个半山就行了。当大爷问我“哪个陪他登全程”时，我硬着头皮说“我陪着你吧”，可见我当时是把登全程看得异常艰难，我同行的同事也是这样的心境。可不是么，登泰山，从红门到中天门，有12公里，从中天门到南天门有9公里，况且那举世闻名的“十八盘”是那么悠长、陡峭，以至胡耀邦同志在一次党的报告中，把时代的发展进步比作“登泰山的十八盘”。

　　大爷是一个五十六七的半老头子。他要去登全程，我们几个后生自然不甘落后。一大早我们就从红门出发，密集的游人使我们轻快的步子无法充分施展。我们如泥鳅，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好像要把行进在我们之前的每一个人都超过去。渐渐地，脚步慢下来了，两旁的美景也无心欣赏。大爷也只顾照景色和碑刻，不再叫我们去摆“poss”消耗我们的体力。现在回想起来，细算一下，当时才登了不到五公里路。

　　我自认为自己的体力算好的，我一边登山，脑子一边不停地回想历代名人关于泰山的名篇佳作，想着自己如何写一篇关于泰山的文章。我想到了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汪祺祯的《泰山很大》，实在地说，或由于累，或由于悟性不高，真没有达到大作家们“入禅”“无想”的境地。倒是累困交加汗流如注，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战胜自我，如何坚持到南天门。

　　再回过头来看看我的同事。刚哥军人出生，体力甚好，此时已气喘吁吁，埋头只顾一步一阶地往上走。明弟年纪尚轻，但过早发福的身体令他不堪重负，脸色红润得如头顶的太阳，三二十步便倚道旁的扶栏小憩一下。酌娃、祥仔、健狗几人也形态各异，拖着沉重的步子，将登泰山的困难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

　　大爷，我们的领头人，他稍显轻松的步子也并不意味着他的登山旅程比别人容易。但他乐观、执着，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好奇心——他将每一块碑刻，都装进了他的镜头；在一块悬于半壁的碑刻前，他跑步冲上陡峭的平台去取景。我们登山的心境，或着说，我们要征服泰山的想法，主要是由他感染而来的。

　　花了一小时四十分钟，我们拿下了中天门。我们站在中天门的石阶上大声呼喊，合影留念。抬头一望，那伸入天际，云雾环绕的南天门已映入眼帘。尽管我们知道，还有更大的困难在等着我们，但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我们稍事休息，又开始向南天门进军。

　　登后半程，最考验的是过“十八盘”，也就是十八层台阶。古人很聪明，知道“十八层”让人有不好的联想，便来了个富有诗意的“十八盘”。“十八盘”中小盘有十来个台阶，大盘有百十个台阶；“慢盘”坡度缓慢，“紧盘”有六七十度角，异常陡峭。最是那最后一盘，既“大”又“紧”，长长的石阶尤如仙人放置于泰山的石梯，登完它就进入了仙境。当我们到达它的底部“过仙桥”时，已精疲力竭，浑身散架。这时，大爷作出一个决定：他先出发，我们休息下再来。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手脚并用，几乎是匍匐着登完“十八盘”，攻下了南天门！全程用时四小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我们站在天街回望来时的路时，那曲折盘旋而又悠长悠长的路，那当初令人生畏的路，此时变得生动可爱起来。同行中一智者悄悄说了一句“让我们又走回去”，我的心为之一动。要用自己的脚步登上泰山，那是需要付出很多努力的。亦如世事。登泰山途中遇到困难的时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亦如世事。这就是我登泰山的心境。

　　写于201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