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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麻雀的天殇

发布于:2013-03-13 06:0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时候,鸟类是很多的,尤其是麻雀,那真是扑天盖地得多。在我们家乡管麻雀叫家雀儿,因为它属于留鸟,不会飞到南方去,一年四季总是围着那一带转,更加之在它们孵化小家雀儿的时候,是在房檐下的窟窿里或屋顶上的瓦底下,就像是家里的一员一样,和你朝夕相处,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故而得了这么一个十分受宠的美名,其实它还有一个不太雅的外号“家贼”可能是因为它们常偷吃粮食的原因得名的吧。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我们又很小,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保护动物,但对一些鸟还是很爱护的,比如燕子和喜鹊等,就得到了人们的格外保护。这爱护鸟类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其爱护的方式有时是残忍的,我们会把他们逮回家中,放在笼子里养着。说是养,其实就是玩儿,根本就不懂养鸟的知识,不知道该怎样养鸟,其结果基本上都是把鸟养死为终。对于鸟的这种下场,我们是从不疼惜和惋惜的,对自己的做法也不会感到愧疚,因为鸟到处都是,这个死了再逮一只来就得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谁也不会当回事。现在想起来才会觉得当时的想法很幼稚,而且是残忍的。对其他的鸟是如此,对家雀儿来说,相比之下那可就有点惨了,甚至可以说是惨上加惨了,因为它曾被列为四害之一,这四害就是对人类生活有害的动物,家雀儿就在其中,你说它的命运能好得了吗。

  当初对家雀儿的捕杀可谓是狠下功夫,因为它身上长着翅膀,可以到处随意地乱飞,并且不听人类的指挥,所以要消灭这种可以在空中随意飞翔的东西就必须不惜代价。铲除家雀儿是大人们的事儿,我们这些小孩子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知道这家雀儿逮住后可以玩儿,对于一个不甚懂事的孩子来讲,玩儿是我们最高的境界和追求,只要玩儿的高兴这就足够啦。我们逮家雀儿一般采取掏窝的办法,把还没长大的小家雀儿从它的窝中掏出来,放在家里养,这种不用花钱的办法因为经济,所以不太用心,成活的机率也就极低,好在这种家雀儿到处都是,这拨死了再去掏一窝来填补上就得了,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安子掏了一窝喜鹊,刚长毛的小喜鹊(因为喜鹊是受人们喜爱的鸟,所以他的这种做法遭到很多人不齿),看上去还是细细的一团黄绒绒黄毛,肉肉头头的,上面钉着一些黑点,是刚长出的毛椎椎。他给了铁老头儿的二爷一个。铁老头儿的二爷以前养过鸟,叫画眉,每天早晨还没下地干活的时候,提搂着笼子到野外去溜,可是压不上口,想了很多办法,怎么也出不来口,他二爷一气之下便给放了,笼子就那么空着。大安子送来了喜鹊,说实在的,他老人家养的是高级鸟,对这种喜鹊他不感兴趣所以就看不上眼,但又不好说不要,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再说这喜鹊也是吉利鸟,不要岂不是把吉祥推出了门,所以就放在那个养画眉的笼子里养着,但并不是精心地去侍弄,只想着等养大了会飞了便放了。铁老头儿到他二爷家去玩儿,看到了喜鹊觉得好玩儿,就找他二爷要,他二爷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是养不好鸟的,用不了两天非给折腾死不可,便不给他。这铁老头儿很得二爷的宠爱,平日里他要东西没有不给的道理,平时有点什么好吃的也要给他留一份。铁老头儿见不给便磨,缠得他二爷没办法,便告诉他这喜鹊不好养,不给是怕祸祸死。铁老头儿满口的保证,并且和他二爷拉钩上吊地保证,只要你给,说什么都答应。他二爷没办法,只可答应。

  铁老头儿得到了喜鹊像是拾到了狗头金,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铁老头儿把鸟笼子提回家,爸爸不让他养,他便把他二爷搬出来挡枪,说是二爷给的,他爸爸便没了办法,并且告诉他喜鹊最爱吃毛毛虫。喜鹊是铁老头儿弄回他家,可这喂养的事儿却落在了我们三个人的头上,而且是我们所乐意的。这毛毛虫在当时并不是很多,不像现在这样,美国白蛾到处都是。毛毛虫虽然少了一些,但要是想逮并不是很难。这种幼虫在杨树上较多,有时候多的时候一大片,把半个树的叶子都啃得精光,但最后能够长成成虫的却不是很多,因为它们会招来很多的鸟。鸟也是很能耐的,一旦发现便一群群地飞来,唧唧喳喳地边叫边吃,就好像人们喝酒时说话一样,那叫高兴。鸟一高兴,毛毛虫一会儿就被吃得差不多了。我们逮毛毛虫也逮出了经验,只要一听那棵树上鸟声叫得厉害,十有八九那棵树上的毛毛虫多,我们听到后便跑去逮。再有就是看树上有没有干叶子,不是干了的那种叶子,而是被毛毛虫吃掉后光剩了茎,死后的干叶子,我们逮到毛毛虫后便给铁老头儿喂喜鹊。

  我们三个人逮毛毛虫只喂一个喜鹊,没事就逗喜鹊玩儿,你给一个毛毛虫,我喂两个,喜鹊的那个嗉子总是鼓鼓的,营养绝对地过剩,长得确实出奇的快,那身上的毛一天一个样,个头儿一圈圈地长,没有几天的工夫,黑黑的毛便把那黄绒绒的肉肉的身体给包围住了。再几天那翅膀上便开始长毛了。洋洋一个翩翩公子,已经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喜鹊了,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这天我们出去连玩儿带逮毛毛虫,来到了生产队的仓库,见到好多家雀儿飞来飞去,有的家雀儿的嘴上还叼着小虫子,我们一看便来了兴趣。尤其是铁老头儿非要上房掏家雀儿不行。像这种勾当,铁老头儿玩儿的是最熟的也是最惯常的,不光铁老头儿,其他的小孩子们都愿意干,而且是绝对地乐此不疲。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一有人提出,那绝对是拖不过去的。可是当我们看到那么高的房子时,心里又犯了嘀咕。没有梯子就上不了房,而上不了房你又怎么掏家雀儿。我们三个人并不死心,围着仓库转。仓库有一个院子,大门是用木板做成的,由于年久失修,大门上掉下来一块木板儿,出现了一个窟窿,窟窿虽不算很大,大人是进不去的,可我们小孩要是挤一挤是可以钻进去的。铁老头儿长得比较瘦,虽有身体上的优势,但还是费了很大劲,挤得他呲牙咧嘴的,把身上都刮出一道红印,才钻进去了。

  我和鼻澄罐儿在外面看着他,他在里面乱转,东一眼西一眼四处地学摸。在墙上立着一棵大竹竿子,便过去想抱起来,可由于力气小抱不起来,却将大竹竿子给弄倒了。他便抱着一头朝大门口挒,来到大门口他把大竹竿子的一头从窟窿里掖出来,我和鼻澄罐儿在外面抻,他在里面推,没费多大劲儿大竹竿子便被弄了出来。铁老头儿从那个窟窿里钻出来,后脊梁被刮得又红了一些,真是“锦上添花”般的“好看”。我们三个人齐心合力把大竹竿子立在仓库外面的房檐上,铁老头儿也不客气,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而后搓了搓,便往上爬。要说这事儿还非得他不可,我怕高,鼻澄罐儿苯,我俩是甘拜下风的,所以遇到这种登坡爬高的事儿从来不和他争。

  我俩在下面抱着大竹竿子,以防倒了,铁老头儿便往上爬。到了房檐处,他把两条腿死死地拧住,一手抱住大竹竿子,另一只手便揭瓦,可是却不得劲儿,他往上一蹿便上了房。把一个瓦口处有鸟把把的瓦解开,里面便是一窝刚孵出来的家雀儿。他从窝里把家雀儿掏出来,走到房檐边上往下就扔。我们在下面张着手接,我和鼻澄罐儿都没接着,掉在地上摔死了。我一看便叫鼻澄罐儿脱下裤衩,我们四只手将裤衩张开,铁老头儿往下扔的时候我们兜着裤衩接,这样很好,家雀儿便不会再被摔死了。我看着长得像小肉球似的小家雀儿,估计是刚爆蛋的,身上一根毛都没有,闭着眼,腿还一蹬一蹬的,很是好玩儿。我们光顾着高兴了,却没注意有人来。保管员到仓库里来拿东西发现了我们,大喝一声,把我们吓了一大跳。我们一看有人来,吓得不顾一切的便跑。跑了几步才想起铁老头儿还在房上呐,赶紧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就见保管员抬眼看着房上的铁老头儿,却并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不知他想搞什么名堂。这时就见保管员来到大竹竿子跟前,把大竹竿子撂倒后便搬进了仓库的院里。这下我们三个人都傻了眼,眼巴巴地看着保管员,却不敢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想等保管员走了之后,再钻进去把大竹竿子弄出来,再让铁老头儿下来。我们盼着他拿了东西赶紧走,可保管员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坐在墙根的阴凉处抽起了烟,你说急人不急人,把我们给气的,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直转转磨磨,可又无计可施。

  在仓库的墙边上有一推土,看样子可能是和泥泥仓库用的,刚拉来不久还有些发萱。铁老头儿看到后瞅了瞅那堆土便来了主意。只见他走到房檐近跟前,把两只胳膊伸平,把手张开,轻轻地往下便跳。坐在那里抽烟的保管员见铁老头儿的动作心里一惊,一下子站起来,张口刚要喊,铁老头儿已经跳下来了。铁老头儿的动作那叫轻盈,就跟降落伞一样,轻飘飘地就落在了那堆土上,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事儿要搁在我身上非摔坏了不可。就在我替他担心的时候,铁老头儿已经从土堆上站了起来,冲我俩一摆手便跑开了。

  我们回到家中,铁老头儿见掏来的家雀儿没地方放,便放在了他养喜鹊的笼子里。那喜鹊见到小家雀儿后,高兴得蹦了两蹦,冲着小家雀儿张着血红的大嘴,朝着小家雀儿就伸了过去。“别是喜鹊想把小家雀儿当毛毛虫吃了吧。”我这想法只在心里想,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喜鹊已经把小家雀儿叼到了嘴里,只见它稍一扬脖,小家雀儿便进了它的肚子——好一顿可口的美餐。

  “这鸟怎么还吃鸟啊。”我们三个人瞪着六只圆呆呆的眼睛看着喜鹊,不知所措。再看喜鹊,把小家雀儿吃下去后,蹦了蹦,拍了拍还没完全长齐的翅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那时候我们不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更不知道适者生存是怎么回事儿……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八日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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