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的大姑，你还好吗？

编辑按语：当然的愚昧与野蛮，造成了多少不幸的婚姻。在缺乏爱情的年代，“换亲”是那个时代换来婚姻的方式。当然，换来了婚姻，不一定换来爱情。本文的主人公大姑，一样没有得到自己的爱情。但是，她却陷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窠臼，她的“俺已走错了人生的第一步，绝不再会走错人生第二步，俺要永远尽一个贤妻良母的责任……”显然是一错再错。也许，她这么做是担心人言可畏吧？　　　

八十年代初，《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流泪的红腊烛》、《人生》、《摘石榴》等影视及歌曲风靡大江南北，也相继渗透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农村，一时间，激活了那些敢作敢为，敢恨敢爱的少男少女们。他（她）们冲破千年旧俗，脱离传统桎梏，对爱的释放，犹如决堤的洪流，纷纷把爱的春潮涌向心灵的彼岸，疯狂地追求着人生的美满姻缘，择偶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在我们村子里时常会有他乡客人活动于此：有外地来搞黄砂采运的“常驻大使”、有办窑厂的“山东兄弟”，有放蜜蜂的“江南郎才”、有令人艳羡的电影放映员……这些“奶油小生”，都是我们村姑娘们首选的目标，崇拜的偶像，其“为爱痴狂”的热度并不亚于现在的“小沈阳”。不知是影视、歌曲的轰动效应，还是受婚姻自由的有力驱使，总之，姑娘们把爱心传递给了他们，把爱的“绣球”抛向了他们……邻村的爱玲姑娘，就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及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毅然抛弃亲人，大胆地与一个男人私奔到扬州去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尔后，姑娘们纷纷效仿，我的邻居——家庭里的远房大姑也不例外，亦加入了这股私奔的“春潮”大军…… 　　　　

记忆中的大姑，长得眉目清秀。小时候，由于我家里贫困，买不起水鞋子穿，每逢刮风下雨上学的时候，都是她背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老岗地的泥泞去上学的。小学毕业后，大姑就缀学了。由于人长得漂亮，她娇俏、温婉、言谈举止都无不流露出一份自然的羞涩。  　　　　

听说她跟一个放蜜蜂的男人私奔了，这可怎么了得？负责通风报信的大姑的嫂子们，发现了风吹草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息第一时间反馈到大姑的父母面前，二老发布施令后，家庭里大叔小叔们闻风而动，不用吹灰之力，便将“大逆不道”、温文雅尔的大姑五花大绑，推推搡搡地押解回家。当然，少不了一番狂风骤雨的拳头要挟和严刑拷打，直到从她口中违心地吐出：再也不和那人来往时，方才罢休。　　　　

之所以对大姑动用武力，是因为大姑的上面还有一个大龄哥哥（我的二叔），婚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不知是哪个“好心”的媒婆想起了换亲这个馊主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父母两厢情愿的商量，欲以大姑为筹码，与马陵山那边二狗的妹妹换亲。经过数番的实地考察、交涉，成功的谈判、“会晤”……鞭炮声中，大姑终于在大黄伞的掩映下，以泪洗面，随着手扶拖拉机“嘟嘟嘟”的声音，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也就是大姑出嫁的当日，作为大姑的哥哥，我的堂二叔，也于当日娶回了二狗的妹妹为妻。可是自结婚以来，他俩就隔三差五地争吵，夫妻感情更无从谈起，隔阂便与日俱增。不如意的姻缘，使他们夫妻的感情宛如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交织不到一起，多年来家庭嗑嗑碰碰，总是充满着一股“火药味”，结果夫妻双方劳燕分飞。　　　　

“这边离婚了，山那边的当然也要离，而且还是必须的！不然，那是不公平的……”大姑的娘家嫂子们，又在第一时间发出强烈的抗议。可在马陵山那一边的大姑明知这是“等量代换”，过去的代价已经够惨重的，现在是折腾不起了，只能是听天由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她没有动过与二狗及孩子分离的念头，没有割舍这桩曾经荒唐的婚姻，没有放弃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相反，用自己的勤劳和贤慧，厮守在低智的丈夫身旁，她用柔弱的双肩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那年，我在一个乡镇街道上，看到了多年未曾谋面，正在卖藕的大姑，那皱纹早以占据了她满脸沧桑。她对我说：“大侄，不怕你笑话俺，俺已走错了人生的第一步，绝不再会走错人生第二步，俺要永远尽一个贤妻良母的责任……”　　　　

我的眼前蓦地又浮现出昔日她背我上学的情景，是她曾经在泥泞中艰难行走，如今依旧步履蹒跚……大姑，你没错，错了也不是你的错，那是家庭的暴力，无知、愚昧和野蛮铸就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