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这是一篇颇有深意的文章,主人公超的遭遇,是社会黑暗面的另类表现,底层无权无势人民的不理智又无奈的做法,向作者问好!
超至死也不明白,他怎么会去杀人,负责此案的刑警问:“你为什么要杀人?”他想了半天,说:“我根本就未想杀人,我跟他一无冤二无仇,还常在一起神侃,亲兄弟似的,我怎么会杀他?” 刑警说:“你确实杀了他。” 他说:“我知道,可我没想杀他,我根本不想杀人。”他眼中充满着恐惧和惶惑,“我根本不想杀任何人。” 这时他看见刑警摁了下火机点了支烟,然后舒适地挪了下身子,嘴里悠然地吹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他想:干吗要这样呢? 这时,他发觉那片淡蓝色的烟雾正向他袭来,他已嗅到了烟丝中那诱人的香味,他感到飘飘然了。他想,我应该抽支烟。 他这么说了,刑警不满地递了支给他,他接了烟说:“我怎么会去杀人呢,我有老婆孩子,他们对我很好,我可不想死。”说着他奇怪地发现,他周围的烟雾越来越浓,团团地围住了他,他望了眼刑警,他那什么也没有。他的额角很凸出,异常的发亮,他感到有些晃眼。刑警口中的烟雾继续向他飘来,源源不断…… 刑警又燃了支烟,他发觉他的牙很白,也闪着光,就像早晨的太阳透过浓雾似的闪亮。他晃了晃身子,他发觉周围的烟雾也晃了晃,他更惧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而那雾如流水似的环了圈又绕了过来。 他求助地望了眼刑警,他依旧漠然地吐着烟圈,他有了种窒息感,终于他感到了绝望,脑中一轰,便失去了知觉,可他的大脑却异常的活跃。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上班前,妻对他说,就成天侃大山,也不照照镜子,里外都不中用的废物,爹妈怎驮生出你来的? 妻的挖苦他听贯了,虽来气却也无可奈何。妻是个性欲极强的女人,经常的不能让她满意,他于心有愧。再说她很漂亮,他也不忍让她带彩,她会同她拼命的。再者自己又没啥大本事,不会低三下四,溜须拍马,又朝廷无人,升官发财捞钱的事自然也沾不上边,更别说下海经商了,那不把他淹死才怪呢! 他有自知之明,就老老实实干这本分工作,虽发不了大财,亦饿不死,图个清闲。人这辈子就这回事,眼一眨就过去了,时常他也为自个有这份超然的境界而感动。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其实,他的工作只不过是个小之又小的文秘,人都说这是个跳板,在这行干的一般不超过三年,顶多五年。 他已干了七年,妻嫁他时是第二年,如今女儿都五岁了。 这种工作,平时无啥大事,就凭看眼色行事。再者就抄抄写写,跑跑腿而已,时间一长就养成了吹牛侃大山的本事,因此也就常受内愤了。其实这也怪不了他,平时无聊报纸能不翻一下,翻了大小事也就知个一二,知了便见人神侃,这哪能能控制得了?所以说这种特长是由自己的工作的基本性质决定的,非本性。 那天,他骑着车走在路上,时间以一种慢镜头的屏面从他眼前闪过,他似乎听到了时间的脚步声;阳光好像以一种庸懒的目光凝视着他,柔柔的、深情的,含有那种暧昧的意味,就像无数影片中男女主人翁分手时女人眸中闪现的一样;他觉得以前妻的眼神也这样,而现在再也见不到了,他不明白女人咋这样? 到了办公室,他习惯地拿了份报纸倒了杯开水准备打发时光,他看报与别人不一样,他先看中缝,然后看图片,然后拣那些字数少的报道,他很少看长篇报道,除非绝对具有轰动效应的,这通常很少! 对于这想用报纸来打发时间的人来说,每一篇内容都感到很繁,他想那些记者真是麻烦的,干嘛不写简洁些呢?他还觉得报社也是的,干嘛把字印得那么小呢?他尽量眯起眼让那一个个小蚂蚁似的字爬进他的眼睛,他的眼中一会儿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会儿是黑鸦鸦的一片,从窗口挤进的光线卷着一些分不清颜色的细小的物质以一种不规则的曲线游到他眼前,似乎还有攻占一切的势头。他轻轻一吹,却发觉更多的物质涌来,他只好闭了嘴静默着,暂时忘了手中的报纸,他的思维以一种跳跃的意识流动着,他想应该干点什么。 这时同室的小颜捧着棋盘对他说:“来!杀一盘!” 无可拒绝。 杀! 摆子,走棋,将军,好!你赢。 再来,又赢! 再来,咋又赢? 围观者数位,领导一位,他输得不好意思,手心直冒汗,脚亦发软,他把棋一推道,不来了。 颜说,咋了,输怕了? 他说,别逞能,下次杀你个片甲不留。 颜说,就你那水平,赢你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围观者开怀大笑,他似乎是看到了空气中渗杂的那些欢乐的分子,它们像铁屑似的依附于那些伸出的具有磁性的头颅。 他也想笑着附和,却感到脸部肌肉很涩,像用久了未上油的轮轴,笑不出来,他说看你神气的,让了你点就得意成这样,小人得志。 茅坑里的石头就像你嘴…… 这时,局长挺着大腹走了进来,望了眼桌上的残局道:“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果如何?” 小颜看了眼红光满面的局长,很是得意:第一盘我没输,第二盘,他没赢,第三盘他要和我没同意……说完便仰脸大笑,他的唾沫星在阳光中上蹿下跳。他感到无数张嘴亦咧了起来,响声震耳欲聋。他觉得脸颊热,似乎血液也如大海中的波涛猛汹起来,他看到了颜那扭曲得变形的丑陋的脸,他忽然想到了在那天表彰大会上颜那领奖时的嘴脸,自以为是,自鸣得意,自命不凡,自我陶醉,自…… 其实,那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婆娘,好婆娘有一个好姨表姐,好姨表姐有一个好丈夫而已,而已!而已!?而这些只不过是他十分之一秒内的瞬念,而用语言的叙述则给人啰嗦的感觉。 他不由得肌肉抽缩,握紧了拳头,历色道,住口,再笑我废了你。 颜一愣,“怎的,你这副架式还能把我吃了。” 然后又是一阵怪笑。 他分明见到有一滴泪水从他眼眶渗出,然后泊在鼻翼。 他抓起个棋子,朝那浮起的虚肉掷去,他看到他手捂鬓角说你还真……然后就倒了下去,有点像舞蹈演员猛地一跳后下伏的姿势。他想应该有咚的一声才对,这家伙真会演戏,别人一定会帮他说话的。 他有了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他等待着,等待着他跳起来扑向他报那一掷之仇…… 谁知他再也没有起来,当人们认识到问题严重,送到医院时,他已咽了气。 他愣了,他想人咋那么不经死?他亲眼目睹着一个生命在他手底下消失。 医生说,伤到要害…… 人们说,巧了,该死…… 他对妻说,我没想杀他,我只想让他不要笑…… 妻说,你干吗要下棋呢?你不会侃大山吗?然后给了他一耳刮子,然后就抱住他哭了。妻的脖子特白,肉也紧绷绷的,妻以前也打他,但这次他觉得特重,火辣辣的,他想起妻猴在他身上时的情景,说我真没用! 故意杀人,在死者家人的大义凛然督促下,两个月后,他被枪决了。 当枪声响起时,他感到脑子一热,他想我真没……然后,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如同小颜倒下时一样,不过却有微弱的咚的一声,那是脑袋撞地的声音,不过他却没有听到。 他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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