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闲下来时，我把单位带邮资的信封找出来，准备把近期写的，但是目前却还没有发表的几个短篇小说，再选择几家刊物投去看看。在打印这些小说稿件时，我在心底里暗暗地唏嘘了一回。
就想起1980年代，我四处投稿的那些事儿。那时候，爱好文学者众，据说在大街上扔上一砖头，也会砸到许多文学青年。但是，那时候之所以成为全民文学的时代，理由不仅是由于文学与政治的关系紧密，还因为投稿的几乎无成本。不说发表的名利双收了，就是投的稿件，也可以写在香烟盒或者小学生写字本上的。寄稿时，如果买不起信封，还可以找一些牛皮纸自制的。而寄出呢，不论你寄出的分量和数量多少，你也可以在信封上，只要剪一个角就可以寄到祖国的四面八方。剪这个角，就是表明所寄的内容，是印刷品，是不需要花寄信人的一分一厘的，也是一种引以为傲的特权。当然，你所寄的信件必须是寄往编辑部的，但是即便你是寄给编辑部的私人，也可以一样的免去邮资。我一直以为，文学写作者投稿基本无成本的这样的好事，肯定是那个年代确保文学繁荣的重要因素之一。尽管据巴金当年的估计，在文学方面的成功率，全国只有千分之五，但是可以想象，以中国庞大的人口总数计算，那成功者的数量，我想一定也是非常可观甚至是惊人的吧？所以那时候，一个短篇小说，甚至一首诗歌的成功，就会从此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在这方面，我们是可以随手举出许多作家作为例证的，这里还是不一一罗列了。
但是，文学终于有一天开始式微了。文学事业逐渐演变成为一种文化产业，不仅早已不再是全民的图腾，而且已经沦为一种谋生的职业了。对于更多的文学写作者而言，写作不过就是为了赚稿酬，为了经济收入。但是，一个对于文学投稿者致命的打击也到来了——寄稿需要邮资了，稿件的寄发与普通邮件已经没有两样。这样，文学投稿者原有的特殊待遇，终于被彻底取消了。尽管网络的免费邮箱给投稿者带来了福音，但是对于真正的文学投稿者而言，却不是真正的利好消息。因为通过网上投稿仍然局限于较短的原创作品，一些文学刊物尽管也纷纷公布自己的邮箱地址，但是对于较长的作品，包括短篇小说，也还是只能通过纸质稿件的邮寄，才会被那些严肃文学刊物的编辑所接受。就是说，只有通过邮局寄出纸质稿件才会被文学编辑所阅读。然而，如今一篇一万字的小说稿，不论你编辑得如何密集（你总得方便编辑阅读吧），寄出时，也会需要你花上大约四五元的邮寄成本。
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文学原创稿件是不准一稿多投的，即便就是容许，恐怕对于总是清贫的文学写作者而言，也会觉得是一种经济负担，至少，相比于那些非文学类的写作，这明显是非常不划算的。特别是对于大多数还没有成名的作者来使，谁能确保自己的作品，有可以大于成本的命中率呢？反正，在我这样的文学写作者而言，散文随笔作品在报纸副刊众多的情况下，勉强能够避免零发表，那些小小说作品，也可以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发表率，但是如果说到我的短篇小说，那我肯定就会非常羞愧了。因为以我每年的发表量，相对于我的小说产品，实在是一件说不出口的事情，尽管认识我的人都说还是很勤奋的。
所以说，相对全民文学的年代，文学写作者的处境如今不是更好了，而是更差了。这从投稿经济的变迁中，也是可以看出其中的无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