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月季
母亲生病,父亲在陪护。
清净的病房里,母亲安详的躺在病床上,父亲勤快的打扫收拾,我想干些什么却找不到事来干,便和母亲静静的说会话。
有人来探视邻床的病号,是个时尚的女人,也问及了母亲的病情,便聊了起来,说着说着,说到了她的父母。
他是干革命的,当兵出身。她是工人,出身良好。
不需要太多的磨合,在那个年代这就是最般配的组合。他高大魁梧,前途光明。她文静柔美,肯定会成为贤妻良母。
她喜欢月季,喜欢秋天那深红的月季,绚烂,像爱,弥久,沉醉,又仿佛是淡淡的沁香,让人无法释怀。她觉得她在他面前就是这姹紫嫣红的月季,盛开的毫无拘束,淋漓尽致。
在双方父母的注视下,约会,吃饭,看电影,偶尔在小树林里聆听彼此的呼吸,一年光景,结婚生子。
他知道她喜欢月季,每年她的生日总会采摘或者买一捧月季给她,甚至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那时,他已是一个县的副县长,但是一件贿赂的案件却让他无法摆脱干系。最后调查出来了,他并没有接受贿赂,但是违纪处分难免。他被调到了另外一个县,职位未变。
在结论还没出来的时候,秋天,九月初五,她的生日,他平静的安慰着她,一切如往年的准备进行,只是参与的人数范围缩小了。孩子都先送到爷爷奶奶那。
他出去了,她知道他去买月季了。
他回来了,手中却什么也没带。
她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开心的吃饭。
不久,他就去那个县任职。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花,月季花。她有些嗔责。
那是塑料花。他不能像往常一样时常陪伴在她身边,也不能时常买月季给她,只能买塑料的月季花,这永不凋零的花。
也是那一年,他们的小女儿出生,也就是讲故事的这个俏丽女子。
或许是他的变故让她内心也承受了压力,小女儿出生后,她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连母乳都不能提供。
小女儿被他带到了身边,小女儿最像她,他也便最疼爱小女儿,这让其他子女有些淡淡的嫉妒,讲到这些事,这个时髦的女人嘴角满是骄傲。
再后来,他们一直两地分居,直到他退休。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可是她的身子越来越差。
生活中也似乎没了以前的琐屑,唯有平淡。
家也搬了好几次,最后,他们和小女儿住到了一起。家里的东西遗失了很多,唯有那把很破旧很暗淡的塑料花。
她先于他去了。
他忽然变得沉默寡言,只有在她生日或忌日的时候变得活跃。
上坟时,定带上她爱吃的水果,用手将果汁小心翼翼的收集到瓶子里,到时,泼洒到墓碑前。还要亲自去花店买一捧新鲜的月季花。喃喃自语,人家喜欢呀。
“自从我妈走后,我爸精神就有问题了。”
故事说完了,这个开朗的女子忧伤着。
母亲也停止了追问,笑着。
很快,我的假期结束了,母亲的病还未痊愈,还好,有父亲悉心的照看,我也无须太多担心。
走出病房时,看到了护士淡淡的笑,穿过厚厚的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宁静的花园里那娇艳的月季正盛开着。
回忆是杯温暖的茶
阅读是文明社会中人最本质的回忆,通过阅读,人类的历史得以呈现,而个人的内心在或激荡或平缓的情景中悠扬。尤其读及感伤的篇章,那悲怆的情绪在字里行间流动,像急促的洪水从身后袭来,心境就忽然像被阴云遮住了一般。而这些虚无的文字最终会消散,消散在人性的深处,而现实中的悲欢离合依然在继续。
印象中有部电影,美国人拍的,一个身患绝症的人,为了更真切的体察生命的意义,他决定去外边看看。一周时间,走遍了美国的大好河山。柔和的风光让这部影片中的忧伤减弱了。旅途开始了,以每天的行踪为一个章节,展示着主人公细致的触角和深沉的思索。他身在美好的景色中,目睹着路程中或悲或喜的人。回到家时,他的家人,妻子和儿女,面带笑容,早早的在那田园般的家门口等待。影片结束了,什么也没道出。那亲人之间会心的笑其实就在默默的宣告,他明白了如何有意义的度过剩余的生命时光。影片结束了,虚构结束了。那种淡然和豁达让人觉得舒畅之后,又追问,这忽然紧促的空气中隐含的尴尬。
对我而言,回忆更多是和书籍与影视对话的过程。淡淡的抒情和曲折的故事在悠闲的光芒中扩散。
小学时,手边的书籍有限。一部描述知情题材的长篇小说入得眼来,西南的风光,两个看似陌路的人若即若离的眼神,还有厚厚的书页中长篇的议论,让人爱怜。这部作品并不能算作者叶辛的代表作,后来,我也意识到这部作品的局限性和残缺性。但是我无法忘怀,在冬天,阴冷的天空,接近中午的时光,坐在家里的炕上,老式的窗户上按上了单薄的玻璃,模糊的光让人在屋子的忽明忽暗中感到恍惚,我读着里面那简单的问询,男女之间质朴的话语,那个年代里特殊的服装。甚至,每当我想起那个充满歧义的年代,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那书中的插图,在空旷的村郊,一男一女,男的瘦弱,手里拿着本书,劳动过后的疲惫还未散去,女的,围着围巾,微微低着头。类似中国传统爱情故事的设置,闹矛盾,和解,男子由于自身的条件,出身不好,躲避女子,女子则觉得男子高尚,不离不弃。最后,没有明显的结局,结尾处是那白描的风光再次重现。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现实中若真有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的话,他们会不会走到一起,要是结合的话,他们的儿女早都过了他们当年的年龄了吧。
回忆是疗伤最好的方法之一,时髦的电影里,女人失恋后一边吃零食,一边大哭,二者的效果是一样的。回想童年时,父亲偶尔不理我,我独自伤神,回想和妹妹一起拍照时,我故作镇定,而坐在一旁的妹妹却一点不专心,反而侧目看我,等到照片到手,则都笑了。
回忆第一次看到让人心动的女子,她穿着红色的衣服,在阳光下踢毽子。她和那时香港电视剧中的一个女子极像,我依然记得电视剧中那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第一次的对话,而我和她却连这样的对话都没有。那时,在乡村中学,在过往的芦苇中。
回忆是一杯温暖的茶,一杯淡淡的红茶,夜色中,无论窗外多么寒冷,室内就算再简陋,而手中有了这样一种温暖的情怀,心也便暖了,家的影像开始浮现眼前,如新民乐中那急促而偏执的诉说慢慢混合到香甜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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