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去到自己房里了。临走时，还礼貌而逗趣地说了句：吃过我走了啊。 一会的工夫，又出来了。我在屋子里看到她手里拿着一袋什么东西，正在惊奇的时候，只听她说：我有东西吃，你看我这里有这么多东西，一直也吃不光，有些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来帮看看。凑过头去望望，原来那袋子里装着十几样大大小小的袋装点心。老太太大度地说：那看哪样好吃，就拿，你要不吃，我这下以后就不睬你了。 好奇地在那堆袋装食品里翻了下，想挑一个最小的什么东西吃吃。老太太不容易呢，就是有一大袋点心，还是省着省着舍不得吃呢。 一袋面包，干了，皱缩起来很难看。两块月饼，小小的，形状还没变。几个大果冻。还有一些饼干，也是每几块就用塑料纸包起来的那 种。 我把那个皱缩的面包拿出来。老太太还叫我再多拿点，说反正她也吃不光。拿面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面包虽然还包装着塑料纸，里面却早被咬了几小口。而且，皱缩着的凹窝里有白色的疑似霉斑的小絮状物。早滴溜溜地晕了头，不知我们是在垃圾堆里分食美味的狗还是真正的礼尚往来的人了。鸡肋火锅里的土豆丕乃和上霉的点心互相交换，真的是后现代的事情。 把那袋可疑的面包放到煮火锅的破桌子上。 我想叫老太太把那袋食品扔掉，那些果冻饼干不知道是时候的东西了。面包干瘪，已经上霉。现在已经是阴历十一月了，竟然还有月饼。。。。。。 但是我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她一边回她房间，一边听她念叨：东西多着呢，我吃不光，我现在人老了，牙不好，很多东西都吃不动，不象你们小年轻，什么都能吃动，也不帮我多吃点，哎，吃不光啊。 去她的孝顺儿子孝顺闺女！我看就是他们嫌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没钱，是嫌她碍事了，才把分出来住的。 她86岁了。我86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会活到86吗？。。。。。。就是没到86岁，现在也不过是把飘着猪食一样的大菜帮子的鸡肋火锅当极品美味？ 她拣卖菜的在拣菜场扔掉的废菜，我早就知道。以前看她在炒一大堆莴苣叶时就知道了。当然她说她就喜欢吃莴苣叶子，说她有时甚至不吃莴苣薹，就吃莴苣叶。还有一次，她劝我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时说：我帮人家卖了几天面条，天天吃面条就不要钱了。意思是说我要是找个管吃的班，不管拿到拿不到工资，吃饭钱可以省下来了，但是我却只在心里记得她为了每天能吃到斤把不要钱的剩面条，不顾自己已经86岁了，还要去帮人家卖东西。 这次她拿出的一大袋子袋装点心，真正是从哪里来的呢？从垃圾堆里拿的，只是猜想。一会的工夫，真正的答案就出来了。 住她对面的那个算命的回来了。她也拿着那袋点心到他屋子里，叫他也拿点，叫他也帮他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用她的话讲，还是帮她吃点，因为她老了，牙不好吃不动，也没那么大的胃口。 她大度地把满袋子的食品拎在别人屋子里，絮絮叨叨地讲着话。。。。从她的一大堆乱话里整理出一些眉目来： 你看看，这些东西，我怎么能吃光呢？你们还以为我没东西吃啊？我是吃不光！这几天去帮儿子家看门，儿子不是住在学校嘛，那些学校的学生吃食堂的饭还嫌不好，自己买了一大堆这样东西那样东西吃，最后呢，还是没吃多少，有些东西咬几口就扔掉了。还有的呢，一口也没吃，就不要了。现在这些学生啊，真是会花钱啊。我就把那些东西拾来，你看看，不是好样的嘛？！你们要吃，只管拿去吃，我也不紧这些东西。都住一个院子，不要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没吃过你们的东西。。。。。。 她说的是大多数是实话。但是实话中也有她自以为很巧妙的说谎，比如那些上霉的面包，绝对不是这几天拣来的，还有月饼，估计也是很长时间积存的旧物。 但是，这家出租房子的院子里，谁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算命的在那堆点心里挑挑拣拣，什么也没拿。她又喊起来：怎么这样啊。但是一边喊一边把东西收回去了。 也许在吃食方面，我们对于自己都是能将就就将就，毕竟有窘人的经济状况在掣肘着我们。但是对于别人，我们关心的是他们的健康（只有穷人才这样？还是自己和自己接触的都是穷人？）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事情。猪食可以填饱别人的肚子，但是对别人的健康肯定不好---这是从她的角度看我的吃食。从我这个角度看她的吃食呢---是发霉点心可以满足一时的口腹之需，但是也许要害得人生病。所以，她看着我的大菜帮子就大喊，我看了她的点心就疑心是从垃圾堆里拣来的。 也许，这些看法，只有用全能的第三者的眼光看的那种才更为客观些。那就是：我吃的确实是猪食一样的东西，而她天天从垃圾堆里拣东西吃。 只可惜这样的猪食美味和垃圾美味，每天都会在黄河边的一处人家的几间小房子里被细细的吃掉。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