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湿漉漉的日子,难得有闲暇,突然想去拜访一下老同学芹。
芹是我小学五年级时的同学。于别人看来,我的优秀,她的平庸,我的出众,她的丑陋;于我自己看来,她的大胆,我的羞怯,她的早熟,我的无知;回家的时候,我向北,她向南。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现在我已想不起当初我们是因何走到一起的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正因为这,让我对芹刮目相看。
那时候,班上男女生之间几乎不讲话,好像真的是为避“授受不亲”之嫌。就在小学临毕业的日子里,芹偷偷地告诉我,她喜欢上了我的同桌,那个害我经常爬桌子的漂亮男孩。我们的桌子是靠墙而排,我坐在里面,桌子上是我用圆珠笔画着的粗粗的边界线。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周内,她竟搞掂了那个男生。她送了他一本日记本,并在扉页上直接地表白了自己。
他俩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开始拍拖,几年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却是初中读过,又读高中,一直雄心勃勃。这期间,我们还是断断续续地来往,直到我结婚后,我随老公回到了他的苏北老家,因为时间和空间的缘故,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半泥半砖的小院依旧。 “有人在吗?”我喊了三四声,才见一个少妇挺着大肚子一边应和着,一边从里屋走出。剪工粗糙的短发下是一张黑黑的脸,薄薄的睡衣下隐约可见没戴胸罩的黑黑的乳头,再加上本身因怀孕而发生的生理上的臃肿,甚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穿着拖鞋的女人,她就是芹。同学见面,自然万分高兴。她将我让进门,说:“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我想,她不是早就结婚了嘛,难道到现在才要孩子?也许是她很快捕捉到了我喜悦的目光中夹有的一丝疑惑,我刚坐下,她就问我,“你在你那儿认识妇产科医生吗?”这一问,我彻底地疑惑了。芹向我讲起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原来,她早有了个孩子,是女儿,前年经医生诊断后才得知患了先天性心脏病。这种情况,国家可以批准生二胎。芹现在虽是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但一周前,她千方百计找人走后门做B超检查为女婴。对于是男孩还是女孩,芹的婆婆和丈夫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她自己想不通,一心盼生个男孩,所以想打掉这个胎儿。我告诉她,像她这样胎儿过大做人流,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我想劝她放弃,并且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女孩怎么了,你自己不也是女的吗?”“是啊,可是在农村会有人说的呀。”她说,接着,列举出这样那样的例子。我知道我是说服不了她的了。
不觉间,天色将暮,我起身告辞。芹将我送到了路边,我回头向她摆手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好像一切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我突然觉得陌生起来。中国又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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