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走路不喜欢回头。
我承认这是个不太好的习惯,可我自己已经无力改变。因为我很早就意识到,我不可能永远拥有走路的权利:当我的骨骼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有朝一日全部钙化掉的时候,我就不能再向前走动一步。这个得以走路的机会是唯一的。而世上最弥足珍贵的东西,肯定是唯一的东西无疑。因此每回一次头,我前进的路上便会少一个脚印。这是一种可怕的浪费。
因此,为了不浪费我的时间,走路不回头这个习惯,在我身上成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逻辑力量。比如说,我正在义无反顾地走向一片丛林。
通过多年的实践,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走路的技巧。比如说走完两点之间的距离的最佳捷径,是沿直线行走。为尽量使我移动的轨迹呈直线状,我一路上可没少费力气。我的脚板因踢过沿路的石头而变得异常硬实,我的手掌因在荆棘丛中流过太多的血,早已磨练得粗壮有力。而现在,我面临的既不是石头,也不是荆棘。
一只土狼,正在我正前方向一另一只动物发起猛烈攻击。从它嘴里流出的涎水拖在草地上,证明着此时此刻,它的欲望是多么强烈。它拖着这个证据向前走了一寸,又一寸。
为了珍惜走路的权利,我依然在前进着。然而世上的事情是多么可笑。因为我看见,贪婪的动物嘴上流出的不是别人,而是它自己的血。
因为它面对的是一只刺猬。
从此,我行进的路上,多了一种刺猬的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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