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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颜色 文/你是谁的救…
 

小时候,大队里常露天放映电影。谁家遇到喜事,特别是老人过寿的时候,孝顺的子女也会出钱包场电影让一庄的人热闹热闹。《少林寺》《小兵张嘎》《地道战》《哪吒闹海》之类的电影最能吸引我们这些七八十来岁的孩子。看过电影后一般都会做梦。现在记得很清楚的是看过《地道战》后做的梦。

家里大人说我那夜一夜没有睡安,那是因为在梦里我和庄上的大江新华小芒子小雪子一起在和坏蛋打仗呢。第二天起来,感觉很奇妙。终于忍不住讲给伙伴们听。看着伙伴们的好奇的脸,有种很满足的感觉:他们怎么就没有做这样的梦的呢?他们自己也纳闷,不过不要紧:也许他们过几天就能做梦,因为说不定只是我的梦来得早一些,他们的来得迟点罢了。结果第二天,新华就给我们讲了他做的梦,他在梦里成了孙悟空一样的神仙,这样的打坏蛋可比《地道战》里那样的打坏蛋神奇的多了。他的梦把我们几个伙伴听得眼直,一个劲地叫他快讲,边听边插话,想知道他有没有这样打坏蛋,又有没有那样打坏蛋。一听到新华说有,就更崇拜他了;要是新华说没有,就失望地咕嘟着嘴;可是新华总会有新的打坏蛋的招数让我们重新围着他叮问他那神奇的梦的每一个细节。

活在家长的关照与高压之下的笑泪掺半的童年!与那些电影渲染的一样,这样的梦也带有一种可疑的用盲目的乐观来遮掩危难的色彩。但是这时的梦是彩色的。

稍微大点,到了知道学习的年纪了,看的电影大多也还是这些。我们有什么好看的呢?又有什么选择呢?只是听说哪里有电影就跑去看。有的电影看了十几遍,可还会去看,就象现在的孩子看动画片一样。上小学时,学校会包电影,这就可以看到庄上没放过的电影了。记得一年级的时候,全班同学排着队,在老师的带领下步行接近十里路到工人电影院看了《第一滴血》。说实话,我没有看懂这部电影,只是到了很久以后,再次租碟消磨时光时,才发现我们看的是当时的一部“大片”。

那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很兴奋也很拘束。连上厕所都要和同学一起去才好意思。一个人去怕人笑话,也怕去来的一刻挡住后面人的视线被人骂。

记得更清楚的是,当时姐姐给了5分钱给我买东西吃,我又在父亲的口袋里翻到5分钱,加起来就是整整一毛了,这,对我就意味着可以买整袋照葵吃了,而不用再买象校门口同学爷爷摆的小摊上2分钱一汤匙他自家炒的照葵了。买整袋的照葵-----在同学眼里是很阔气的行为了。

当然要买袋装的照葵吃,还要大方的分点给另外几个同学吃,还有几个同学一定不要分给他们,要是分给他们给好朋友看到了,他们就不再和我玩了。“就不给他们几个吃,急死他们,哪个叫他们买花生不给我们吃啊!这照葵真好吃,下次我有钱也买给你吃!***,你下次有钱也记得要买东西给他吃啊!你今天吃他照葵的啊!”还记得同学说的话。也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我说的是:“嗯,你要记得买东西给我吃啊,你看,我今天买照葵给你吃的啊!”呵呵。

在同学的恭维下,头脑很容易飘飘然起来。不过,不管怎么吃,是收一半在袋子里,再装一半在口袋里,几个人只一点点地吃手里的一小半,还是吃一个停一阵地吃,一会的工夫,用手使劲怄口袋的角落,也怄不出一个瓜子了。这时,有的同学还有钱买老糖吃,有的还在吃着花生。他哪里那么多的花生?心里想着的同时,又看到有的同学在买两分钱一杯的糖水喝。这时眼睛都能滴出糖水来。

那夜,做的梦不是打仗,而是买了不知道多少瓜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吃,处得好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就和他们一起吃,怎么也吃不光。。。。。。

 

那时家里经济紧张,五个孩子和三个大人就靠家里的几亩地和父亲的几十块钱工资养活。可父亲要强的性格,让自己感觉很别扭。他常对我们说,家里的条件算是上等的。可同学穿的衣服五光十色的,自己却永远是拾大哥穿旧的衣裳,同学有球鞋穿,自己却永远是黑布鞋或者黄球鞋。有时我甚至老是希望大哥的衣服早点不合身,这样我就可以有身衣服换换了。还使劲用黄球鞋的鞋尖踢任何遇到的坚硬的东西---砂礓砖头和墙等等,想把鞋子踢坏。记忆中臭不可闻的灰色的黄球鞋的鞋底啊!这时的梦可以说是灰色的。

漫长孤独的青春期,老是做上厕所的梦,在梦里到处找厕所,可要么是找不到,要么是找到了却发现厕所是满座的,在梦中急得到处乱跑。第二天,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尿床了。还有一种估计就是春梦了,老是在梦里梦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在撒尿,而自己在偷望他们。第二天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很羞涩,心里也有一丝窃笑。后来在一份资料上看到:女人的春梦对象一般是自己认识的人,而男人则一般是陌生人。细想起来也许这与自己骨子里有份女人气很有关系。这时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做看到大奶子大屁股的女人的梦了,在分享时总是没有和他们相当的梦讲给他们听。心里一边想到自己做的奇怪的男人撒尿的梦,一边想他们是怎么了?而自己又是怎么了?后来因为对班级男师和女老师的喜欢上与大多数男同学不能沟通,渐渐地不再参与他们的这些话题。于是他们说我是呆子,竟然不喜欢女人。

在令人窒息的和青春期一样黑暗的梦中,老是在寻找厕所和某个会点亮整个梦境的男人。而这个厕所和某个男人也许只是个传说,根本不存在,甚至虚幻到在梦里都找不到。这时的梦如果有颜色,肯定是黑色的。

很多时候梦的颜色是斑驳的。象电影默片一样。只是心事重重地在梦里行走,不断有各式奇怪的东西出现。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也有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很长时间得不到宣泄,就突然跑到梦里来了。记得有一次梦到了一个死去很久的熟人,他亲切地向我微笑,还好像说了什么。音容笑貌,一如生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梦到他呢?一个老人,因肺癌死去,留下两套房子给自己刀子嘴的老伴和未成家的老哑巴儿子。其实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那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和伙伴一起在看奇特的象是朝阳一样的红月亮,两个人和这位老人在大院门口热烈地争论过月亮为什么会是红的。争论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老人的妻子就操着刀子嘴杀过来,老人闪烁其辞地想招架。招架不过就斜着肩膀一高一低地歪歪扭扭地咬着烟屁股(他为什么不吐了呢?已经抽完了啊!)回家去了。他当时的天真表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我们在他回家后也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老人,说他:怕老婆,是妻管严,比如这么晚了还跑到外面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混时间,被老婆骂,连一句嘴也不敢回。

多天以后,遇到小时的那个伙伴,向他谈起了这个梦,奇妙的是伙伴也记得那谈晚上的红月亮还有老人天真的表情。原来记得一个人只要只要几分钟,只要几句话,只需要一个表情-----这个表情在黑白色的梦中显得斑驳,但是到了白天,却仍然可以复原的十分清晰----在生命中有些记忆是永远也模糊不了的。

老人的哑巴儿子现在邻市,和他的妈妈在他姐姐家生活。记得他写的字是院中所有孩子中最好的,他和我们最多的交流就是把他在聋哑学校的写字本给我们看,当时我们表面上竖起大拇指夸他,心里却感到酸溜溜的:自己写字还不如一个哑巴!家里人也经常这样教训我们:你看,人家小哑巴写字多好!朋友的父亲对朋友要求很高(伙伴现在是农艺师,算是成材了吧,但是一月单位只发320块钱的工资,这样的有学历有职称就等于成材到底对个人与社会有什么好处呢?),有时会打他,打他时也会拿小哑巴说事。我们对小哑巴的态度就变得不屑,有时甚至会变得咬牙切齿:他字是写得比我们好,可他字写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哑巴!这种态度伴随我们的后半个少年时代,直到多年后的一个中午他(他成年了,已经知道追逐穿花衣服的少女了)趴到南边一家的窗户上看女人睡觉。那天中午他被那家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下午他姐夫-----一位中学校长和那家人在大院子外和那家人争吵。他姐夫要用哑巴犯罪未遂和那个男人防卫过当起诉那一家人时,哑巴在旁边哇哇大叫。看着他羞愧又着急的样子,可不知道他要表达的什么意思,我们才真正的同情起他(他已经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了,可他没工作,还是个哑巴,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谁和他结婚呢?要是个女哑巴,也许能找到不错的人家,但,遗憾的是:他是男的。)

今天,我怪想念小哑巴(其实我应该喊他叫大哥,因为他比我要大上四五岁,想到这一点,我就又想到: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欺负他。他只是不会说话,我们就一直喊他小哑巴----要是有人一直喊你叫四只眼,或喊我叫小歪嘴,我们会有什么反映呢?)的。而他,也肯定会做梦,那么他的梦在童年,少年,青年还有现在的中年,分别都是什么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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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录入:你是谁的救世主    责任编辑: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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