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正旺,烤的衔着烟袋嘴儿的三爷脸膛发红.厨子二粗撩起乌黑发亮的围裙擦了把脸,随手用红塑料勺子盛起一洼甜汤,"呢,小荣姐来喝吧"."咦咦,"我摆摆手,"我才不要喝呢,腻死了!"转身要老爸喝,我严重抗议,那玩意儿会迅速升高老爸的血糖,三爷成了无二人选.沟壑纵横的脸庞暂时舒展开了,"我乖乖,小三爷喝的呼呼响啊",烧猪网锅的老太爷们打趣道,"小三子这两年混得不错啊,"二粗说,"还当上师傅了!"我没听过,很是好奇."小荣姐,你不在家不知道吧,你三爷收黑武器当开山大弟子啊",全场哄堂大笑,"黑武器赶集噢,卖粪箕速度好快吼".老太爷插过话来,"黑武器卖东西绝怪哦,给钱就卖,不管多少,你就不知道啊,人家一个老头子在竹器行问黑武器,'大哥啊,你这粪箕是不是自己编的啊'?黑武器说,'是的呢'.投师的啊还不自学的?老人问.,'投师的呢,我估计啊,你师傅就一点人饭也没吃过啊'",二粗女人讲这话手舞足蹈,五官并用,"倒事黑武器编的鬼东西直直不像样子啊!"又是一阵笑,三爷猛吸了几口咽,把烟袋往锅门前敲敲,"个死二粗子呀,等明儿你俩也要下地狱的,""嘛,咋的,"二粗正用刷把把蛋羹往污水缸里倒."你俩天天浪费油,等明儿到闫王殿去喝吧",三爷嘿嘿大笑,"喝的你心慌,头晕",佛家讲的厉行节约竟也在乡人心中扎了根.果然见厨子二粗有所收敛.
大家心中有所盼,盼说喜话的来凑热闹,妈也早就兑换了50个钢蹦,并买了稍次的香烟.准备打发的,只是24号日子太好了吧,结婚人多,没见一个来,颇为遗憾,双回门那天早上,就有姗姗而来的一对夫妇,男的拉着二胡,女的打着快板,吊高了嗓门说着唱着,用了沭阳的土话,我忙着煮米粥,竖着耳朵也没听懂.得了四块钱并两包烟,高兴地走了,这让我想起一个胖胖的瞎子,会很好喜话,前面一个侏儒带路,动了情的瞎子会唱得脸红脖子粗,还要吃主家的喜饭,据说是非礼了小姨子,眼睛被姑娘挖了去.春来秋往,寒暑交替,瞎子唱过了前庄唱后院,挨过了风吹遭雨淋,已化解了那段公案了吗?
最令人气愤的是杀猪屠子,早三天前讲好了的帮咱们杀猪宰羊的,大清早竟去村西头帮他师弟一起宰了头二百来斤的大肥猪.妈跑去约定,上午十点前一定要来我们家.结果竟又去了临村另一家.厨子急得转圈圈,等着猪肉做半成品呢,大白猪还在圈里睡大觉呢!终于等来了屠子,挖了个T字型的坑,架上十二张的大铁锅,用树枝干柴烧水,四个壮汉跳进猪圈,逮了短命的猪儿,用绳子捆了四蹄,过了称,说时迟,那时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会功夫猪宝宝一命呜呼了.不忍心看那些细节,遂去了东庄请客,等回家时就只见案板上白哗哗,红通通的猪肉了.并且有了张羊皮挂在树丫上,那是三个月的小公羊的.我刚回家时,它的坠子在跑起来的时候一颠一颠的,煞是好看.村人说真惋惜啊,末了又是一句,"这就是命,它们生来就是给人吃的,要宰的".屠子走时,匆忙的捡了猪尾巴,内脏什么的,捡了尿素袋上了三轮车.
细细数来,乡村艺人还真不少,木匠,竹匠,石匠,瓦匠,并有鼓乐班,兽医之类等,农忙之余,为乡亲操办事宜,丰富了乡村生活,也提高了自己的收入.只是很遗憾,因为条件有限,这些人可能一辈子就那么点水平,上不了台面.于是,只是向往着城市,继续守候在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