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理由

Ａ　　

    开学不久的一天，花市第八中学发生了一起不幸事件：一个外号叫“大文豪”的高三学生王立因恋人艾雪突然远嫁他乡而吞服安眠药自杀。经过医生的紧张抢救，半月后这个农村学生才回到教室里继续学习。但他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初三那年，艾雪和他就心照不宣地恋爱着，尤其是艾雪初中毕业后学了裁缝进了服装厂对他帮助更大，给他买课外书籍给他订报纸还给他零花钱用。他呢，也发誓要成才，将来让艾雪过上好日子。喏，就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的晚上，艾雪还亲自来学校看望了他。那天晚上，王立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但事后细想起来，王立才想到那是艾雪的一个阴谋：天啦，你既然成了别人的新娘，又为什么要把初夜权给了我呢？是对我们几年来的恋情一个了断吗？还是你存心要我痛苦一辈子？　　

B　　

    历经十多年寒窗之苦的王立高考落榜后读了卫校。　　

    一次撞车事件，他认识了在市服装厂上班的小慧，并在第二年的年底结了婚。　　

    那是个中午，王立骑着自行车从花市卫校回家。在一个岔道口，意外地与一女孩撞上了，也许是王立车速太快的缘故，女孩骑的自行车被他撞得严重变形，且小腿上也轻微受了点伤。女孩急着上班，没有与他过多理论，就说，我要迟到了，赶快将你的自行车换给我，明天这个时候再在这儿交换车子吧。王立正惊恐不定，自己骑的自行车已被女孩骑走了。旁边有个看热闹的老人感叹地说，小伙子，今天你遇上的小大姐是个好人啊，要是换个人，说不定要你花去几百块呢，上医院拍拍片子，查查心电图Ｂ超什么的，千儿八百的一会儿就没了……　　

    婚后，小慧与王立每每重温这段奇缘更加疼爱有加，只是王立有个请求：从今往后，让我叫你艾雪好吗？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小慧小鸟依人地说。第二年年底，他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女。　　

    王立从医十年，早几年日子还算过得去。后来，农村医疗市场相当混乱，王立越干越烦，就在２０００年那年春天辞去公职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　　

    小慧眼见丈夫王立那种文人品质不能改，看看电视剧或阅读一篇文章都会伤感流泪，就毅然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出国日本做服装去了。　　

    日子在悄悄地变化着，小慧用出国劳务挣来的钱买了商品房，儿子和女儿也都争气，同一年考上了大学。同时，王立写出了一部叫《花都》的长篇小说来。　　

    王立是谁？他是我们花市的作家么？　　

    根据王立同名小说改编的４０集电视连续剧《花都》在花市热播的时候，不少市民开始打听编剧王立的情况，但大多数人也只知道他是个行踪不定的打工者。据说，剧中人老柳的原型就是他自己哩。　　

    花市的确是一片投资热土，随着五年一届花木节的成功举办和国家主席胡锦涛亲自来视察，花市引来了外地不少客商和回乡创业的能人。　　

    王立（不少人已戏称他为老柳了）是从电视里看到花市新兴工业园区一家名叫华健服装针织有限公司的。　　

C　　

    情人节这天，作家王立一早就在“天使玫瑰”花店订了９９朵玫瑰送去了艾雪的华健公司。这晚，作家老柳将在本市最高档次的“金年华国际大酒店”宴请华健公司老总艾雪女士。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华健公司老总艾雪驾着她的别克小轿车赶到他们预定的“金年华国际大酒店”门口时，作家老柳已满面春风地恭候在那儿了。　　

    老柳这晚显得特别精神，一身得体的西装将他中等胖胖的身材映得无比刚毅和执着。他颇为庄重地将艾雪紧紧搂在身边，在众目睽睽下向二楼的“香港厅”踱去。　　

    其实，他们在此之前已有三次接触。一次是市政府举办的新春团拜会，一次是应邀在一起观看了“活红娘”宋长荣的演出。只是这两次见面都是匆匆太匆匆，没有机会多交谈，彼此只是礼节性握了握手。在第三次的母校庆典上，老柳和艾雪作为母校毕业的有突出贡献的知名人士都登上了主席台。酒会上，市宣传部长张勇拉住老柳的手向大家介绍说，大家都爱看电视剧《花都》吧，这位就是我市大名鼎鼎的剧作家王立同志；说到艾雪，张部长介绍说，她的公司很有实力，她是真正被我市宽松的投资环境吸引过来的回乡企业家。他们是我市的骄傲，也是我们八中的骄傲，在此我代表全市１８０万人民谢谢二位了。那天因异常激动，老柳多喝了几杯，是艾雪开车送他回的家。　　

    服务小姐一直伴随左右，“香港厅”门开了，二位迎宾小姐笑如桃花般将他们引进厅里。“你的心情现在好吗”，孙悦的歌声爽心悦目婉转悠扬，一下子将他们俩拉进了氛围。大厅正中央是全国有名的本市书法家荣超书写的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大气磅礴，挥洒自如；桌子上摆放着鲜花，沁人心脾，如诗如画。　　

    服务小姐送齐了几道菜，老柳拿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对她说，不要让人进来了。“是！二位慢用。”门也就随手关上了。　　

    两个人就那么痴痴地互望着对方，都想从对方表情上读懂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彼此讲话也都很矜持，热烈的氛围一下子滑入了冷寂。老柳自己猛喝了半瓶“今世缘”，艾雪只喝了几口饮料，她知道他们之间今晚将会发生点什么……　　

    门，突然被人撞开，接着就是镁光灯的闪烁和一连串的提问，“请问二位，你们是旧情人还是新相好……”老柳艾雪一时被搞得很狼狈，酒店大堂经理闻之赶来连连表示歉意：他们是《花市快报》的记者，他们得知您回家创业了不起，就想方设法接近您这些名人，真对不起啊。老柳醉眼朦胧中，一把拥住艾雪高声大气道，艾雪，别怕，我们走，这些人真够烦的。　　

    王立的家就在广场小区里。二室一厅的二手房子是春节后俩个孩子上学后才买的。平时家里没有人，王立平时散漫惯了，所以家里很凌乱。　　

    艾雪将车子停好搀扶着王立进了他的家说，干嘛喝那么多酒，有什么委屈全说出来吧！艾雪坐在床沿望着躺在床上的王立说，这番话是认真的，一别２０多年，这句话犹如一根导火线一下子引爆了他们俩相守多时的爱情堡垒。　　

    “艾雪我恨你——”王立喊出了这句话，顿时如小孩般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艾雪见状知道一时难以用语言能安慰得了，就同时开启了情感的闸门倒床伴哭……哭着哭着，他们俩却同时坐立了起来，有问有答地叙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重大事件，再说事件的细节和过程，说着答着，俩个人就感叹着滚在了一起，什么都不说了……　　

D　　

    艾雪公司里很忙，中午根本没有时间回来给他做饭，她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公司给王立订了饭菜，晚上这顿饭，她尽可能赶回来给他做。俩个人一见面就急着做爱，云里雾里，如入仙境，直到王立大汗淋漓才罢。这时的艾雪就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饭，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哎，快起来嘛，吃了再干。老喽，不是小伙子喽！王立就感叹着慢慢爬起来，艾雪边帮他穿衣洗脸边逗他道，我以为你天天想我天天爱我，有多大干劲哩，不过如此嘛。王立一听这话就猛吃猛喝道，等我这营养到位了，非叫你告饶不可。艾雪也就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等着，倒看你这第二青春有多猛。　　

    吃过洗过，俩个人就又上了床，电视开着，但都不怎么看，营造氛围而已，偶见男欢女爱的镜头，俩个人都会如小青年般摇旗呐喊，哇噻，你看人家——俩个人就会立即进入状态！　　

    这样的日子真是快活！　　

E　　

    这晚，艾雪回来晚了。结果，她一开门，王立不在家。　　

    台灯下有王立写给她的一封信：艾雪，我真幸运又得到了你的第二次贞操。当年我们在花乡痛苦分手，今天我们又在家乡奇迹相逢。缘会圆吗？我担心有一天又将失去你，我恨不得每时每刻跟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但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们根本不可能破镜重圆。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激情释放，我感到自己力不从心，真正的老了。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有犯罪感。说句良心话，你是我的初恋更是我的最爱，我理应不顾一切拥抱你走进婚姻的殿堂；可是，我毕竟有了妻子儿女，况且她在国外，俩个孩子也不在身边，这种状况下我若做出惊天的决定，势必会遭到世人的责骂。好了，我不再写了，我决定出去冷静一段时间。　　

    艾雪静坐良久，拨他的手机号，关机，只得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艾雪一时难以入梦，就将室内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书橱前，艾雪随手一翻，就看到了自己当年送给他的塑胶日记本和一本《鸭绿江》文学期刊。日记本的扉页上，还有自己手写的十几个字：知识犹如泉水，掘得越深越甜。　　

    艾雪触景生情，仿佛立马又回到了他们极其浪漫传奇的童年：王立是艾雪姑妈家的邻居，每年寒暑假她都爱来乡下姑妈家过几天。柳村四面环水，被大小河流环绕，那高高长长的大寺堆犹如长城般就成了孩子们打闹的乐园。艾雪是城里女孩，哪见过农村这片广阔天地，她从记事起就爱来姑妈家玩，王立比她大二岁，是一班小孩子的军师，每次玩游戏做家家，艾雪都演七仙女，王立扮演牛郎。夏天里，一班小淘气在王立的筹划下，将各自身上涂满了泥浆，再从小桥上往下扎猛子，惬意极了。艾雪就是王立手把手在柳村的小河里教会她游泳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立和艾雪开始领悟到什么是友谊了。　　

    那年王立中考败在英语上，每天早晨他都要去河堆上背诵外语，每次来回又必须经过艾雪姑妈家门口。一交流，艾雪才知道农村学校直到初三才试教英语。艾雪就从最简单的ＡＢＣ开始从ｏｎｅｔｗｏ ｔｈｒｅｅ开始从Ｈｏｗ ａｒｅ ｙｏｕ ？开始一点一点教给他。艾雪鼓励王立说，你其它科目都好，复习一年，明天跟我一起再考，你一定会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师范的。　　

    初三一年，他们俩鸿雁传书，每次信封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而那些各科试卷讲义上都会留有她几句火辣辣的祝福。从王立读书的中学到艾雪就读的中学也就２０多里路，王立好几次都在中午以惊人的速度赶到艾雪的学校大门口，每次也就是匆匆地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或暗自跟踪一段路多看她几眼而已……　　

    非常遗憾的是，王立并没有如艾雪所愿，他没有考入师范而是上了高中。只是从此以后他们俩离得更近了：艾雪毕业后学了裁缝进了服装厂，而王立上的高中就是艾雪的母校八中。那段时光，他们俩如影相随，心照不宣。　　

    再一翻看，自己写给王立的每一封信他都保存好好的哩！艾雪随手一抽，自己的一张照片叭地一声滑落出来，仔细端祥照片上的自己，艾雪觉得脸上红扑扑的，这是自己远嫁他乡后给他寄来的。照片被他保存好好的并且被封上了塑胶。信上的几行字让她现在读起来还觉得颇为伤感：亲爱的朋友，自从你称我为雪的那一天起，我就感到骄傲和自豪，只是从今往后，你再仰望天空，我早已变成了一片云一块污染过的漂浮不定的云，愿你多保重……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８点。　　

F　　

    王立失踪的一段日子里，恰好是艾雪公司里最繁忙的阶段。华健制衣业务对象主要是日本、毛里求斯、马来西亚几个国家。工人每天都加班加点地赶活，艾雪自己也觉乎十分够呛。她多次给王立打电话或发信息，要他回来一趟好好谈谈，王立都以写作很忙为由委婉拒绝了。　　

    日子在默默地变化着。　　

    别克小轿车在柳村的公路上缓缓东进，艾雪被路两旁的花卉苗木吸引了。２０年来，王立的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民的住房已经在向二层三层发展了。王立的家依然是８０年代末所建的５米宽的房子，只是院内那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象一把巨伞将这个家紧紧地环护着，显示着这个家的生机与旺盛。　　

    艾雪将车子停稳，走出来已经被老人们犹如贵宾般簇拥着。多年不见，王立父母哪里敢相信面前这个贵夫人一般的女人就是当年的天使爱学（艾雪）呢。一番感叹一番叙旧，艾雪从老人们的言谈表情中已经读懂了王立这些年来所受的磨难和煎熬。　　

    老人好客依旧，那么热情豪爽，一定要做手擀面给艾雪吃。盛情难却，艾雪也不再推辞。　　

    老人忙饭，艾雪得空出去转悠了一圈。她姑妈家的门紧锁着，邻居告诉她说，他们去了城里女儿家了，贵茹在市里开了家饭店，正好做个帮手哩。她又来到大表哥金桥家门前，门也紧闭了，一位老人说，金桥夫妻俩跑运输去了，晚上才回哩！　　

    老人的一顿饭吃得艾雪牵肠挂肚。她按照老人的指引立即驱车去了王立当年念初中的母校。时值暑假，校区安静，王立在此潜心写作，这也正是他躲避自己的最好借口。这些年来，王立他甘于寂寞，一直默默无闻地辛苦耕耘着，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从老人的娓娓叙述中，她更加见证了一个平凡的作家产生一部不平凡的作品的艰辛。王立写作不同于自己搞企业，虽然同样要付出心血与汗水，但作家付出的更多的是思想与人品的理性组合，是一种更为艰辛的心路历程，可自己只要加强内部管理就行，一切进程全由大小干部带领工人们去加班加点。近来，她老在想，自己一定要找王立认真仔细地商谈商谈，让王立过来跟自己一起干，或者只是过来策划策划，你该写什么还写什么，更准确点说，只要你王立给我个名份就行了。　　

    王立不肯离开学校。当年的孩子王朱大哥朱主任十分遗憾地对艾雪说，要不这样吧，我再把他叫过来，我们几位今天好好聚一聚怎样？可是王立他关机了没有应答。　　

G　　

    艾雪回到自己的公司，一杯茶还没喝完，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艾雪一接听，却是儿子大龙的声音。大龙在兰州大学新闻系，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了，他在电话里反复地给妈妈解释说，暑假就不回去了，家教脱不开身。大龙最后对妈妈悄悄地说道，自己定女朋友了。艾雪就心情爽快地笑问儿子，龙儿，你到底是家教脱不开身，还是恋着女朋友呢；如果家教只是你的借口，就把她带回来嘛，让妈看一眼。妈，人家真是家教走不开嘛，找个时间我一定把她带回去让你把把关唷。母子俩开心地说笑着，以致她的手机反复地叫个不停，她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电话是王立用公共电话打来的，说是今晚请你吃饭再次感谢你的鼎力相助。艾雪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么？哎，你手机呢？王立说，很抱歉，我手机没电了。你这样帮我，我欠你太多，心里会不踏实的。　　

    原来，王立回到家一看，一台崭新的电脑静静地摆放在他的书桌上。艾雪说：如今是高科技信息化时代，一个花市的大作家，你怎么能没有电脑？从今往后，甭跟我客气，这些年来，我一直苦苦期盼的不就是希望你能写出一鸣惊人的优秀作品来么！　　

    这晚，他们俩都很兴奋。晚餐是在花市步行街上一家叫老店的地方吃的。说是王立请客，每次还是艾雪付的钱。　　

    这会儿，俩个人躺在床上，艾雪却在全身心地欣赏着王立。谈分别后的相思苦谈一个人创业守业的艰难，说到动情处，艾雪就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王立的怀里，泪眼婆娑道，跟我一起干吧，你当董事长当我的丈夫，我真的需要你，我再不能失去你了。王立无奈道，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非得我昭告天下我决定娶艾雪为妻吗？艾雪说，大作家，你可知道名份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吗？你再对我说，局外人也只知道我们是偷情不是合法婚姻。再说，我只要你这个名份并不会影响你的创作……　　

    一连多少天，王立都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境地。一头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她为了这个家的生存一直辛苦地在国外做劳务。可以说，没有她的贤惠与顽强，自己也没能耐把俩个孩子送入大学并且还在市区购置了商品房。作为丈夫，王立他觉得有愧于小慧，每次跟小慧通越洋电话，王立都是感激和自责。　　

    再说艾雪，王立跟她可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场变故让他们天各一方，但２０年过去毕竟又第二次握手了。经过这段时间感情的磨合，王立感到自己跟艾雪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偷情而是人生第二次青春的正常发挥。每每静下心来，他都感慨万千，这辈子欠这俩个女人的太多了，尤其是艾雪。但良心和社会不容许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妻子不在家再与昔日恋人走进红地毯。王立想，我是一介平民百姓，平平淡淡才是真。　　

    为名所累，王立现在才品出其中滋味。　　

H　　

    一天晚上，艾雪来电话要王立去“金年华国际大酒店”香港厅吃饭。当时，王立正在写作，就推脱说自己没空。可艾雪却死磨硬泡嚷嚷着要他非去不可。王立说，真的脱不开身呢。艾雪说，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王立说，你别逗了，能不能说句理由。艾雪沉吟半晌且羞答答地说，今晚我相亲，请你过来把把关。王立闻听此言头脑轰的一声差点摔倒，立马赶去了。　　

    流光溢彩的花市今晚在王立看来却是一幅灰暗的图画。他狼狈地撞进香港厅时，只见艾雪一个人正在悠闲地审视着自己。　　

    王立一针见血地问：人呢？　　

    艾雪故作严肃地说，是我相亲，你急啥？看你这幅狼狈样，快让我给你修理修理。艾雪就认真仔细地帮他调整形象。　　

    几道菜上完了，王立一直还处于惊恐状态。　　

    艾雪装模作样地说，看来这家伙怕羞不敢来了，我们开始吧。　　

    王立将信将疑，却傻愣愣地望着艾雪。　　

    艾雪极其温柔地说，我们吃吧！　　

    王立却只是痴坐着，连筷子都不动。　　

    艾雪最后才一笑道出原委，我在逗你玩呢，好了，你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本官的考核；看来，你还是在乎我这个丑小鸭的。来，为我们彼此守候而干杯。　　

    王立人虽然松弛下来了，但还没有弄明白艾雪今晚究竟想干什么，就那么痴情地问个不停。　　

    艾雪反问王立，唉，天大的事连你自己都忘了，看来你这个作家一直对我虚心假意的，是不是？　　

    王立被艾雪这么一抢白，大脑迅速开始运转，加上艾雪时不时地加以点拨，什么２０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女孩在沈括桥下以身相许……　　

    噢，原来真是一个重大纪念日哩，自己真混蛋。　　

    两个人回到家里的床上，彼此还在津津有味地诉说着当年的每一个细节。说到伤感处，王立搂紧艾雪说，我虽然在那天晚上得到了你的贞操，可你害得我为你自杀，差点毁了我一生。　　

I　　

    日子在默默地变化着，谜团在一个个地解开。　　

J　　

    年底，艾雪的儿子大龙带着女朋友回来了。那天，艾雪要王立陪她去车站接孩子。王立却说，算了吧，我抛头露面的不妥当，再说，我今天要去出席文联大会哩；孩子都长大了，有思想有理想，我们彼此还是应该注意一点形象唷。　　

    你坏，你总有理由！艾雪在电话里把王立骂得好爽。　　

    王立却不生气，给她发去一条短信：大爱因残缺而更加美丽。　　

    大年初一这天，王立一个人去了乡下柳村，他的孩子都没有回来。艾雪在电话里嚷着要带孩子来拜访他这个大作家。王立一开始并不同意，艾雪却道：你不想见见大龙的女朋友吗？他们难得回来一趟，不容易哩！　　

    不见不知道，见面吓一跳。你道为何？　　

    原来大龙的女朋友正是王立的宝贝女儿小丽！　　

    这一来，可把他们俩给搞糊涂了。孩子不在时，艾雪就天天缠着王立问，你家俩个孩子真是双胞胎吗？王立也给艾雪搞傻了，你问这个干嘛？孩子都长大成人了，这还有假？　　

    那么，这俩个孩子不能谈恋爱，他俩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艾雪板上钉钉地断言道。　　

    这回轮到王立彻底地傻了。　　

K　　

    艾雪见弄到这一步再也不能隐瞒了，她如泣如诉地告知王立，大龙他正是你的骨肉，当年的那个晚上以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怕影响你的前途不得不痛苦地远嫁他乡。　　

    谁知，她的丈夫是个性功能障碍者，自己生下大龙后，他们家倒还乐呵呵的。只是命运残酷，就在大龙上中学那一年，丈夫由于操作不当不幸遇难了。　　

    后来，她靠着一个人打拼，一门心思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人。　　

    前些年，公婆他们也都相继去世，她才带着孩子回到故乡……　　

    世事难料，变化莫测，直令王立听后如雷轰顶却又显现出过多的不安和莫大的一丝惊喜：大龙他是自己的骨肉！　　

L　　

    怎么办？妻子小慧不在家，女儿小丽是不是她本人所生？为了验证这个问题，他们俩打了无数次国际长途。　　

    最后一次越洋电话，小慧才不无感慨地说，小丽的出生你还是问咱妈吧！　　

    结果令王立颇费思量，小丽还真不是自己所生。　　

    王立的母亲，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终于给自己的儿子讲述着：那晚你不在家，我送你媳妇去医院生产，产房里有几个待产妇，你媳妇肚子疼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生下宝贝儿子，可邻床的产妇生了个女孩。她的婆婆埋怨道，这已是第三个了，计划生育政策这么紧如何是好？我瞧她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就说，孩子给我吧，回去我们就说是双胞胎。当时，你媳妇也乐意，不花一分钱白捡个女儿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这事你一直不知道，我们婆媳俩商定好了瞒着你的……　　

    回到花市，王立为女儿的真正身份松了一口气，但一连多天都打不起精神，但艾雪却极其善解人意，她说，你不想我们的儿女能走到一起吗？你希望他们俩个孩子也像父辈一样痛苦一生吗？　　

M　　

    一年又是一年，大龙和小丽大学毕业了。　　

    老柳妻子小慧出国回来了。她已被艾雪高薪聘在华健公司里做质量总检。　　

    艾雪的服装有限公司依旧生意红火，老柳的作品又有多部被改编成电视剧，成了省内外国内外都令人眼热的大作家。　　

N　　

    又是一年过去了。　　

    国庆节这天，别具一格的新人婚礼在花市新新柳村隆重举行，大龙小丽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在无数镜头和礼花的映衬下，彼此手牵着手相拥着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作家老柳夫妻俩拉着亲家艾雪的手说，瞧见孩子多幸福了吧！　　

（作者王超,宿迁市作家协会会员、沭阳县文学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