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水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刚好手机里传来“守候在凌晨两点的伤心秀吧”的铃声，是再熟悉不过的刀郎的声音。沧桑、沙哑，仿佛一出声就在讲述一个故事，或传递一种情绪。

　　回想一下，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个时候写点什么了。而且，这种想写点什么的念头，并不完全来自于凌晨两点的电话。因为相对于细细碎碎的感触而言，电话不过是个介质，仅仅只能接通一份亦真亦幻的心事。相比之下，那些冒然闯进生活里的、不经意间发生的小小故事，却像一叶扁舟搁浅在心海，飘飘荡荡不肯远离。

　　记得在很早的时候，我喜欢将自己的心比作玻璃，意在透明且易碎。现在看来，虽然这个比喻有些稚嫩，但仍然能够从中体味出一些经久未改的、隐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只不过在碎了许多遍之后，再去强调她易碎的特质，显然已经不合时宜，而且也非常多余了。

　　但是，却不能以为碎过痛过之后，满是裂痕的心，便可以抵御任意方式地出击。所以，如果稍不留神，再一次遭遇心灵隐痛的时候，便会想到吐露一种心音，释放一种情绪，让那些从不经意变为深刻在意、又从深刻在意变为全盘失去的小小故事，能像无法复返的流水一样，顺着文字开凿的沟渠，静静淌去。

　　那是在一个很平常的上午，初夏的阳光分外明媚。我拣了件宽松的格子T恤，再穿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直奔体育馆附近的、那一棵标志性的榕树。大概因为感觉中相识多年，但实际上不曾谋面的缘故，心里不觉有一些无法言说的玄妙之处。

　　三步并作两步，然后换成小小碎步。这是对一种微妙心绪的挽留，总是在距离愈加接近的时候，愈是希望可以任意延长脚下的路。但最终仍是见着了。那份微妙结束在第一眼的醒悟。但庆幸的是，心绪依然不坏，并且完好的存留着初遇的悸动。

　　无须更多描述，在最初那一瞬，掩映在视网膜中的，是一位斯文的绅士，脸上悬浮着浅浅笑靥，感觉很是谦和、礼让。三两句寒暄过后，走进一家西餐厅，要了满满一桌子的酒水和点心，显然十分盛情。可在少之又少的言语间隙，并没有去好好消化那些精细的食品，而是连连举杯、饮尽一份默然的思绪。

　　那一日是真的醉了，几乎从来没有那样莫明其妙的醉过。以至于一整个下午踉踉跄跄、晕头转向。不知道是幸得一份百年修来的缘，还是在偿还前世欠下的债。但无法否认的是，在那个身影一步步走远的时候，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悲凉，那是漠视背后的省悟么，还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惶然……

　　或者，缘来缘散，从来都只是一瞬间。

　　但与此关联的故事或情节，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因为随后的日子里，仍然偶有来往。只不过每一次面对面的时候，彼此的眼睛里都透着一层薄如轻烟的怅惘和迷茫。说不清这种迷茫代表了什么，但感觉中它是共通的，更是牢固的，似乎与生携来，或者早已约定。而且，正是这一层如烟的怅惘，能让彼此于另一种意义的真实之下，见得一颗寒冷孤独的心，和一个寂寞游走的魂灵。于是，无声的热望与冥冥的思量交织着，默默融入到两颗似曾相识的、代表某种生命态度的灵魂。

　　于是，随时光飞逝，生活中若隐若现的，依旧是那份淡淡的默契。只不过谁都无法否认的，除了那一缕朦胧的心绪之外，更有始终存在的人性的弱点。比如关于情感、关于愿望、关于真诚、关于永远，总会某个毫无防备的刹那，冒然闯入各自心间，搅得暂且存留的那一方宁静，惊起一道道敏感而脆弱的波澜。于是便有了瞬时升起的无名忧伤，有了不能入眠的凌晨两点……

　　但是在此之后，心情仍能回复到最初。那般漠视，那般平静。于此，大概可以认为，那些几经反刍的、或近或远的旧事，总会遵循某种无形的潜规则，与暗藏在内心深处的臆想没有联系。

　　所以模糊也好、清晰也罢，心与心的距离，好比灵魂相遇的感觉，大概从来都是难以界定的。就像水一般的缘来缘散，之于长长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