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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筐篓的悲剧

发布于:2013-06-28 10: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不行,我还得编一个!”尽管是铁老头儿死皮赖脸地拉着我的胳膊,嘴里一再地央求,还是没能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一见我这么拧,便也无可奈何地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编筐。

  我学编筐的初衷完全是从一种找乐的心态开始的。在我们村里有三个会编筐的人,每年到了秋分以后,每天基本上没有闲着的功夫,尤其是晚上那更是不得脱身,找你编筐的人会站在你身边盯着你,一直看到你把框编好,才高高兴兴地背在肩上,然后冲你一乐“谢谢!”便出了你的小院,而你忙乎半天,却是一分钱的报酬都没有的。那时候人们的想法比现在朴实多了,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告诉一声,不仅歇班少挣工分,最多是赶上饭口吃上一顿饭,其他没有任何计较,你去帮忙高高兴兴,找你帮忙的人心安理得。这皆是因为当时生活条件差,舍不得花几块钱买一个筐用,为了节省开支,便到地里去箾树上或紫树槐的条子,然后找会编筐的人给编一个筐用。在我家住的同一条胡同里就有一个会编筐的,他叫宝和,论儿辈分我管他叫哥哥,平时喊他宝和二哥。我经常在没事的时候到他家去玩,每到中秋以后,便在他家看着他编筐,看他一天到晚忙得滚蛋似的脚手不拾闲儿,倒也挺有意思。但每当我看到有人站在他院子里,不管他是忙还是闲,有空儿没空儿,非得盯着他把筐编完才算满意。我便赌气地对宝和二哥说“我非得学会编筐。”“学这干嘛,会嘛受嘛累,而且是受累不讨好的玩儿意儿。”“就是因为这儿个”,我冲宝和二哥一笑:“越是催命的主儿我越不给他编,非得等他急得不来催我再给他编。”“那,你就学呗。”“你教我。”“再过两年。”宝和二哥也许是随口一说,但我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两年之后,我真的就拿着一把条子来到他家,不管愿意不愿意,反正是你已经答应过了。就这样我开始学着编筐。

  “瞧你编的这叫筐吗?”鼻澄罐儿用脚踢着我编的一个筐,“简直就是草帽子。”说着他狠劲儿一脚,将一个不像筐样儿的小筐踢到墙头边上。我并不理他,继续在坑刺憋肚地编我的筐。“我叫你编。”铁老头儿也有些憋不住了,飞起一脚,一个歪歪扭扭的筐便撞到墙头上,然后便是“咣”的一声,砸在地上,我不用看,便知道那个筐的惨状。“让你编,让你编,让你编。”铁老头儿发着狠儿,一连三脚,踹瘪了三个筐。“我让你编!”鼻澄罐儿见铁老头儿在以踢筐撒气,也来了脾气,就好像给他壮了胆儿似的,把一个筐扣在我的头上。我一看实在没辙,从地上站起来对他俩说,“惹不起你们——一虎难敌二狼。”“你才是狼呐。”“好,我是狼,我是一个编筐的狼。”说着我又坐在地上。“我是狼。”鼻澄罐儿赶紧说软话,“我是狼还不行吗!”

  “你拿小镰儿干嘛?”临出门的时候鼻澄罐儿问我。“狗脑子。”铁老头儿一把挒着鼻澄罐儿,我们三个人便出去玩儿了。铁老头儿抱着鼻澄罐儿的肩膀子在前面走,我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出了庄子便朝地里走去。来到一个大沟边上,铁老头儿指着紫树槐(专门长可以用作编筐的条子的一种灌木)说,“先箾你的条子,箾够了咱们再玩儿。”我就知道铁老头儿知道我的心思,所以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便开始箾条子。铁老头儿和鼻澄罐儿帮着我摞叶子。也就是半个小时,我们三个便箾了一捆条子。“扛着。”铁老头儿对鼻澄罐儿说。“干嘛非让我……”鼻澄罐儿瞪着铁老头儿,不服气地说。“那是哥们看得起你……”铁老头儿拍着鼻澄罐儿的肩膀子说,“要不我扛着?”鼻澄罐儿一听,赶紧说“还是我扛着吧,要不然你还不定又使出嘛坏水来呐。”

  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着便回到了我的家里,“还真他妈不轻。”鼻澄罐儿把条子扔在院子里,用手揉着肩膀子说。“哥们儿。”铁老头儿拿着一块糖冲着鼻澄罐儿摇晃着,“怎么样……”“真够哥们儿。”鼻澄罐儿接过来剥开之后便塞到嘴里,“真甜,不错!”铁老头儿又给了我一块,他自己也吃了一块。“还有吗?”“别得一望二——我二爷给我三块就不错啦,你还想把商店搬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三个人便拿着蒲棒槌到街上去玩儿了。

  铁老头儿见我有事没事的就在家编筐,耽误了和他们去玩的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他怎么想起来的,竟然嚷嚷着要学推头(理发)。这推头和编筐不一样,编筐不需要本钱,条子地里到处都是,只要有工夫到地里就可以得到。而推头是需要推子和梳子的,那需要钱去买,你往哪弄钱去。铁老头儿有办法,他去磨他二爷,刚开始他二爷说他太小,花十来块钱买把推子不是糟践嘛。可铁老头儿不管这些,跟他二爷起腻,他二爷被他缠得没办法,觉得让孩子学点手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便托人从市里买回来推子,高兴得他是手舞足蹈,连蹦带跳得就跑到我家,急不可耐地就给我推头。铁老头儿学推头谁给他当练手的,还不是拿我和鼻澄罐儿的脑袋练。反正我们小孩子也不在乎头型好坏,开始他给我们推光头,可别小看了这推光头,其实也挺难推的,再加之他人小手也小,一个手拿着推子费劲儿,根本就攥不上劲儿,头发也就推不下来。他倒是挺有办法,两手分开,一只手抓着一个推子把儿,就跟夹火钳子似的,两只手同时用力。你说这样推出来的头能好得了吗。我们的头上那真是高的高,凹的凹,奇形怪状的难看无比,但为了让铁老头儿学会推头的手艺,我们豁出去了。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的头最多一个礼拜就得推一次,不管头发长多长,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便推一遍,我倒没什么,鼻澄罐儿可成天喊苦,但每次见我坐在那里叫铁老头儿推头的时候,他便极不情愿地跟在后面,有好几次他看到铁老头儿给我推头的时候,都想偷偷地溜掉,铁老头儿一句“跑了以后就别跟我们玩儿”,鼻澄罐儿便会老老实实地在那里等着受活罪。

  我编了无数的筐,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帮我踹坏了无数的筐。最后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终于舍不得踹了,而是拿到他们自己家里去了。从此,我们三家的筐便不再用花钱买了,想要嘛样儿的,便可以用到嘛样儿的,编一个筐,不过就是我们三个捣蛋鬼玩儿上一会儿功夫,倒也乐此不疲。

  我的筐编得像模像样儿了,铁老头儿推头的技术也差不多了,不敢说推得很漂亮,但那光头推完后一点也看不出茬来了。

  到后来,我编的筐不仅我们三家,连亲戚朋友和比较不错的都让我给他们编筐。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说起我会编筐,听到的大人都咧着嘴说“这年头说瞎话就是不上税,你说一个小毛孩子能编出嘛样儿的筐来——胡说八道!”等到说这话的人真的看到我编的筐时,还真的就拿着条子来找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老头儿推头技术越来越好,偶尔也会有大人来找铁老头儿推头了,只是鼻澄罐儿还是任什么都不愿意学。他也有它的道理——只要学会种地,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怕啦!

  是啊,农民,种地是根本!不过,掌握点儿其他的技术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老人们不是说“艺不压身”嘛,这句话我赞成。

  二零零八年七月十一日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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