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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捅马蜂窝

发布于:2013-04-23 19:3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生们纷纷跟着造反,对于我们这些四五年级的学生来说,说是造反,其实是跟着稍大一些的学生的屁股后面瞎起哄。学校停课闹革命,而我们这些“莘莘学子”们便无事可做。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调皮小子们,对当时的形势也好,对过去的历史也好,虽不敢说是一片空白,但也是懵懂中的懵懂,听别人说后也是迷迷糊糊不知所云。跟着大孩子们瞎跑了几天,人家也不把我们当回事儿,有我们不多,没我们不少,觉得没嘛意思,便脱离了轰轰烈烈的造反队伍。每天除了到地里去拾柴禾便是打闹,当玩儿腻了的时候,也会感到烦闷,便会想起课堂上朗朗的读书声。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是最容易生出事端来的。这不,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就分别捅了马蜂窝。

  那天我们三个人背着背筐到地里去打草,打草回来后在一条大河边洗澡。也是事该如此,正在我们玩儿得高兴的时候,嘎尥子也下河洗澡。我们三个人正在你一把泥砍他,我一把泥打你的时候,嘎尥子也参加进来了,一把泥正糊在没有任何提防的铁老头儿的眼上,这下可把铁老头儿给惹急了。这嘎尥子特遂他爸爸,他爸爸是全村有名的和适赖,不管遇到什么事儿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吃了亏,便会乘人不备动手打人,占了便宜就跑。要是没及时跑掉吃了亏,便一家齐上阵,找到人家家里去没完没了,非把人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不可。所以村里人大都不愿意理他们家的人。而这个嘎尥子如果在外面打架吃了亏,他爸爸便会带着他去找人家,同样是非打即骂,正因如此人们便惹不起躲得起,没有小伙伴跟他玩儿。一天到晚孤孤单单的,很想和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儿,孩子们不管玩得多么热闹的时候,只要他一参和进去,孩子们绝对是一哄而散,如此这般,也真够一个小孩子受的。孩子是无辜的,在某些方面是受大人的影响,而受到大人的影响后,你又会去影响大人,从而形成恶性循环,给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埋下恶的种子。

  铁老头儿和嘎尥子以前打过架,故而铁老头儿的爸爸曾多次告诫他,不许和嘎尥子玩儿,躲得远远儿的。在嘎尥子和他打架的时候,铁老头儿因怕惹一身臊,不想打得太重故而手下留情,这嘎尥子自以为铁老头儿打不过他,所以总是找碴。

  铁老头儿用水洗掉眼上的泥,感到热辣辣的疼,手捂着眼便大声骂道“我操以妈妈的,我惹你啦……”这嘎尥子一见打在了铁老头儿的眼上,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可一想起他爸爸的话“谁要是打你,你就跟他玩儿命,打不过咱爷俩一起跟他打。”所以胆子一下子就壮了起来。抓起一把泥又朝铁老头儿砍去。铁老头儿一看真得是急了,他三爬拉两奔就到了嘎尥子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准嘎尥子的脸上就是狠狠地一拳。嘎尥子没想到铁老头儿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所以连半点儿防备也没有,被铁老头儿打了一个正着,鼻子的血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淄、淄……的就窜出来了。要说铁老头儿还真够厉害的,他见嘎尥子鼻子出了血,不但没住手,反而两手开弓,挥拳照着嘎尥子的前胸就是五六拳,用力之大竟然把嘎尥子打倒在水里。铁老头儿还不罢休,一把拽起嘎尥子,便又给了他一拳。“我操你妈妈的,看你还敢跟我来劲儿,我今儿个非打死你不可。”这嘎尥子其实是一个外强中干,很熊的尿包,一见这架势,知道再下去还得吃大亏,赶紧地向铁老头儿求饶“服啦,服啦,哥们儿,我真的服啦!”

  “回去告诉你爸爸,还是不告诉你爸爸?”铁老头儿乘胜追击,攥着拳头对着他的脸来回地晃着。

  “告……不敢……”嘎尥子被打得语无伦次。

  我们几个人给嘎尥子用河水洗了洗,等到他的鼻子不流血了,便叫他走了。嘎尥子走了之后,我们几个人还真的有点儿替铁老头儿捏了一把汗,怕万一嘎尥子告诉了他爸爸找铁老头儿家里没完。我们也顾不得洗澡了,坐在河边也不敢回家。但躲是躲不过去的,耗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可回家。

  我回到家里,家里正放桌子吃饭,我不声不响地坐在桌子边上和家人一起吃饭。我一边吃饭,一边支楞起耳朵听铁老头儿家里的动静,因为我们家和他全家住的只隔着一家,如果嘎尥子和他爸爸找到铁老头儿的家,那声音一定不会小,我完全可以听到。可是等到我吃完了饭,也没听到铁老头儿家有什么动静,那种担心的感觉稍稍得好了一些。吃完饭一撂筷子便急急忙忙地朝门外跑。等我跑进铁老头儿的家里的时候,见他们一家正在院子里吃饭,并没有嘎尥子家的人。“看起来铁老头儿真的把嘎尥子给打服啦!”我在心里暗自庆幸。直到这时,我那种嘀嘀咕咕的心情才算彻底消失。

  铁老头儿捅了一个“马蜂窝”,但并没给蜇螟蜇着。

  要说铁老头儿捅马蜂窝是个比喻,而鼻澄罐儿可是确确实实地捅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马蜂窝,而且是一个大大的马蜂窝。

  在农村,有很多的马蜂,为了繁育后代,它们到处垒窝。马蜂我们都叫它蜇螟。因为它时不时地会蜇人,故而得名。它们的儿子就生在窝里,营养价值很高,但没有人吃。我管蜇螟的幼蛹叫蜇螟儿子,白白的,胖胖的,圆不溜秋的。在遇到蜇螟窝的时候,铁老头儿便会用竹竿将它们捅下来,拿回家中把蜇螟儿子掰出来喂鸡,所以铁老头儿家的鸡下的蛋不光比别人家的鸡下的鸡蛋大,而且也勤。鼻澄罐儿早就看着眼红,总想着自己也捅几个蜇螟窝拿回家里喂鸡。说来也是凑巧,这天我们到一处已经不用的破房子跟前打草,看到天空光时不时的有蜇螟飞过,勾起了鼻澄罐儿的贪心,便到破房子里去转悠。里面还真有一个蜇螟窝,而且大得出奇,比小孩的脑袋还大。鼻澄罐儿一看喜上眉梢,也没言语,便去找竹竿捅马蜂窝。刚开始我们并没注意,等他拿着一根竹竿回来进了破房子的时候,我们才注意。

  “鼻澄罐儿要捅马蜂窝。”我对铁老头儿说。“不行,”铁老头儿一听我说,便吃惊得说道“要惹祸”。正在我不解地看着铁老头儿的时候,铁老头儿扯着嗓子冲那破房子里面喊道“别捅,千万别捅……”铁老头儿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鼻澄罐儿在破房子“哎呀,哎呀……”直叫唤。铁老头儿一听赶紧朝破房子跑去。还没等铁老头儿跑进破房子,就见鼻澄罐儿双手抱着脑袋离里歪斜地冲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只飞舞的大蜇螟,一个个就像是在电影里看到的飞机俯冲一样,接连不断地朝着鼻澄罐儿发动着进攻。鼻澄罐儿什么也顾不得啦,一路是跌跌撞撞狂奔。我在一旁被吓呆了,看着这惊人的场面,不知该怎么办。

  铁老头儿赶紧躲开鼻澄罐儿,以免跟着遭到蜇螟的围攻。他快步跑到我们的背筐跟前,一把倒掉背筐里的柴禾返身便朝鼻澄罐儿跑去。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背筐,打飞过来的蜇螟,一边朝鼻澄罐儿奔去。蜇螟不知道是谁捅了它的马蜂窝,破坏了它们的巢穴,只要是在它们视线范围和进攻范围之内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统统作为自己的敌人,恨之入骨地向你发起攻击,直到把它们体内的毒汁罄尽,最后浑身无力地慢慢死去,也毫不怜惜和后悔。铁老头儿就是在这种奋不顾身的情况下钻入蜇螟阵营的,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蜇螟的进攻范围之内。我看着他朝鼻澄罐儿狂奔过去,简直不要命了,即便是有个别的蜇螟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疯狂地追去。他终于追上了鼻澄罐儿,以极快的速度将拿着的背筐扣在鼻澄罐儿的头上,而后便死死地将鼻澄罐儿拉倒在地上,他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知该干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俩。说来也奇怪,无数的蜇螟只在他俩的身上盘旋着,飞舞着,却没有一个蜇螟在对他们俩人发起进攻。蜇螟似有不甘,还在他们上空盘旋着,发出“嗡……嗡……”的叫声,我听后感到恐惧,就如同是在电影里的日本鬼子的飞机在一个小孩的上空盘旋着,呼啸着从身体上掠过一样,令我惊恐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蜇螟只是虚张声势,却不玩儿真的。在相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有的蜇螟开始退出战场,飞向他方,但那吓人的“嗡嗡”声却没有因为它飞离而消失,还在上空盘旋,好像它的满肚子的怨气并没完全得到发泄出来似的。随着一个两个的飞走,加入飞走队伍中的蜇螟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三五个还在围着他俩转悠。铁老头儿还是那样死死地将鼻澄罐儿按在地上不让他动。直到最后一只蜇螟飞走,铁老头儿才松开了按压住鼻澄罐儿的手。

  他们两个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了,就像是在战场上打败敌人后,从战壕里站起来的英雄一样,令我从心里对他俩,尤其是铁老头儿产生了无限的敬佩。可是当我看到他俩的的剃得光秃秃的脑袋上点点的红豆时,我再一次惊呆了。此时的心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颤栗,是心在发抖。因为他俩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点点的红疙瘩,有的大,有的小,星罗棋布。不一会儿的功夫,在他们的光头上,脸面上便鼓起一个个的奶头来,而且还在慢慢地膨胀着,直到变成一个个类似熟透的红枣,才算停止了它们的举动。我朝他俩奔过去。“疼吗?”我还没等他们回答,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办……”我已经语无伦次了。铁老头儿也不理我。挒着鼻澄罐儿便跑。我不知所措地跟在他们俩的身后跑去。他们跑到河边,铁老头儿抓起一些稀薄泥,便糊在了鼻澄罐儿的头上,糊撸匀了以后,铁老头儿又给自己来了一回。我看着他俩满头满脸的薄泥,要不是因为有嘴和眼,别人绝对会以为是一个滚圆的泥疙瘩。

  我看着他俩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我陪他俩坐在河边晒太阳,铁老头儿说要等泥干了再揭下来,这样就不疼了,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点子。凡正是都不敢回家了,那就看看结果吧。等到脑袋上湖的泥干了揭下来之后,疙瘩虽然不那么红了,可是并没有减小。因为怕回家叫爸爸妈妈看见挨打,所以不敢回家。中午也没敢回家吃饽饽,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才慢吞吞地往家走。

  当然啦,已经被蜇螟蜇成那样了,爸爸妈妈怎还舍得再打孩子。

  你说这儿事儿闹得,都玩儿出圈儿了……

  二零零八年七月六日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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