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碎忆

　　我的家乡在贵州省关岭县新铺乡，这里自然条件很差，有山无水，种庄稼全靠老天下雨。小时候总爱闹旱灾，不要说吃大米，就是玉米都不够吃。逢年过节，能吃上猪肉，对于我们来说就属山珍海味，平时想吃大米和肉，真的是一种奢望，很多情况下，是要有亲戚来，或者是生病了才能吃到，大人小孩都是如此。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

　　我就读的小学叫白云小学，学校离家约有三公里左右，每天要跑四个来回，因为中午要回来吃饭。那时不像现在的孩子，每天都有零花钱。很多小伙伴是一起去，一起回，有说有笑，有时大家还赛跑，所以来回都很快。有时我们滚着铁环，一人滚一段路，铁环的声音和小伙伴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是一种很美的旋律。

　　那时学校实行升留级制，语文和数学都要考上60分以上才能升级，但这点并没有给孩子们太多的压力。留级肯定是有的了，但多数留一年就会升级的。那时候，周末是属于孩子的，不补课，更没有什么培训班，生活过得很单纯，但并不单调。天热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到一个水塘里学游泳。说是水塘，其实是水牛的天堂，水牛在里面滚得天翻地覆，水被弄得黄澄澄的。我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要有水就很高兴了，于是大家脱光衣服，跳进水里就胡乱地扑打起来，不知疲倦地摸索着身子如何漂在水面上不会下沉。当大家爬上岸时，身上黏稠的水就往下滑，像米汤一样。我就是在这样浑浊的水里学会游泳的。

　　那时读书起得很早的，特别是天晴的日子，往往鸡还没叫就起来了，看到月光铺满大地，高兴极了。我们一个叫一个，大家都起来了，踏着月色，一二十个伙伴一路欢声笑语上学去了。到了学校，天还没有亮，住在学校的老师也跟着起床。现在大家坐在一起，闲谈童年那些往事，都会开心地笑起来。

　　暑假，有时放牛，但割蓑草的时候多。早上，小伙伴们一个个背着背箩，拿起一把镰刀，一路欢笑而去。有时就带一点饭去，有时什么也不带，等着回来吃晚饭。去的时候全是下坡路，走遍一山又一山，不知不觉就到了北盘江畔。骄阳似火，口很渴，就喝田里的水。我们这里的蓑草不多，尽管一天翻山越岭，也割不了多少，回来时背箩也没有装满。脸被阳光晒得黑黝黝的，汗水在上面亮晶晶的。回来吃过晚饭，就把蓑草盘成小姑娘辫子的那般模样，以便好晒干。那时一斤干的蓑草就卖两三分钱，割一个星期卖得一块钱，但高兴得不得了。那时，小孩子有一块钱，在同龄的农村孩子中就是有钱人了呢。一到赶集的日子，几个小伙伴就会相约上街去，买自己想吃或想要的东西。自己的劳动有了回报，大家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寒假就砍柴，不是为了烤火取暖，主要是用来熏腊肉的。几个小伙伴相约，来到很远的山沟里砍，砍满一箩就背回来。回来时全是爬坡，但那时精力很旺盛，似乎也不感到累。到家吃饭之后又背起背箩走了，一天要砍好几箩。到了腊月二十几，多数人家都是要杀猪的，那时的猪不大，而且比较瘦，因为没有粮食喂，只是喂猪草。那时在山沟沟里，还没有听说喂猪要用饲料的，可以说这是一种纯天然的猪肉了，肉质很好，烧上柴火炒肉，那味道香飘一家又一户。

　　过年的日子大家都很高兴，又有好吃的，又可以疯玩。小伙伴们都希望春节的时间过得慢一点，但几天时间好像晃眼就过去了，大家玩兴未尽，春节却已悄悄转身而去。正月初三，满村的小孩都去放牛，大家都会带上一些糯米粑，把牛赶到很远的地方去，饿了就捡来一些干柴，烧糯米粑吃。夕阳缓缓西坠，大家才把牛赶回来，到路平缓的地方，顽皮的孩子就会拉住牛尾巴，蹲下来让牛拖着走，一路洒满了欢笑。这样一直到开学，大家都读书去了，那条坑坑洼洼的牛路又恢复了一些平静。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贫穷中度过的，但那段岁月却很富有，也很快乐，在我的一生中，这是最甜蜜、最纯洁、最值得回味的时光。